呼延吉伸開手掌，狹長的冷眸微動，將藥方也遞給楚芸嵐，“可以，我的命就交付給你了，請你務必好好珍惜。”
這話聽上去有點奇怪。
楚芸嵐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她眼波微轉，“你先服下今晚的藥，順便找人給我安排住的地方。”
呼延吉招呼婢女上來，“給這位……”
話到嘴邊，他才意識到光顧著看病，還沒問楚芸嵐的名字。
“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楚芸嵐淺淺輕笑，“叫我芸兒就好。”
呼延吉扭頭冷冷囑咐道：“寡人隔壁的房間一直空著，收拾一下，讓芸兒姑娘居住。”
婢女大吃一驚，她剛剛還覺得楚芸嵐必死無疑，這一晚上的功夫，怎麼還留下了？！
“殿下！您睡眠不好，一點動靜都能聽到，讓這個女子住在您的旁邊，恐怕會打擾到您休息。”婢女討厭接近呼延吉的女人。
呼延吉的臉色一沉，目光落在婢女的身上，多了幾分陰戾詭譎，“素皖，讓你當掌事宮女，不是讓你指點寡人做事。”
素皖一聽，急忙跪下，“奴婢不敢，殿下說什麼，奴婢都照做。”
“還不快去收拾！芸兒姑娘有任何閃失，寡人的病誰來治？”呼延吉厲聲嗬斥。
素皖低垂眉眼退了出去。
楚芸嵐見狀，眼角眉梢間透露出幾絲意味深長的神色。
她見慣了大風大浪，自然看得出來，這個叫做素皖的丫頭喜歡呼延吉，而且，還是占有欲很強的暗戀。
“殿下，您先倒水服藥。”楚芸嵐避而不談宮女的事。
對於王宮的內鬥，她沒興趣。
呼延吉指了指桌案上的水壺，楚芸嵐也沒有計較，徑自過去幫他倒了一杯水，親自端過來，又拿出兩片藥，看著他服下。
“殿下早些休息，小女子先回去了。”
“等等。”呼延吉優雅起身，烏黑的青絲順著挺直的脊背垂下，“我送你過去，免得有不識抬舉的婢女為難你。”
楚芸嵐福了福身，“多謝殿下。”
二人一前一後走出了內閣，剛剛邁出大殿。
不遠處響起了一個女孩哭泣的聲音，對方似乎是邊哭邊跑，滿心怨懟。
“我就不信了！殿下會不心疼我？！從小到大，殿下都寵著我！縱容我！如今我被一個賤婢欺負到頭上！殿下怎能坐視不理！”
正說著，那女孩奔跑到庭院裏，一眼就看見了英姿颯爽的呼延吉。
“殿下！”她飛奔過去，一下子撲進呼延吉的懷抱中。
楚芸嵐定睛一瞅，還真是冤家路窄，沒想到這女孩竟然是被她修理的柔兒公主。
身後緊隨的多蒂雅拱手作揖，“殿下，柔兒公主在市井毆打了一名小叫花子，被一位姑娘路見不平……”
多蒂雅的話戛然而止，她錯愕的看著站在呼延吉身邊的女子，驚訝道：“你怎麼會在王宮？”
女孩抬頭一看，頓時麵露震驚，眼睛裏迸發著熊熊燃燒的怒火，指著楚芸嵐怒罵道：“就是她！”
緊接著，女孩拉起了呼延吉的手，委屈巴巴的，“殿下，就是這個賤婢！她剛剛在大庭廣眾之下毆打我！”
楚芸嵐略施粉黛的小臉麗色可人，語氣平靜，“你在大庭廣眾之下欺負一個小孩，我懲惡揚善，有什麼錯？”
女孩氣得直跺腳，“那個小叫花子從我身邊走！他碰髒了我的衣裳！你們這些窮人，知不知道我的衣服多貴！要花多少銀子！”
“住口！”呼延吉聽煩了，一聲怒斥，像是一道驚雷直接在女孩的頭頂炸開，“寧柔！再敢無禮！寡人就把你送回大寧朝！”
女孩杵在原地，滿臉驚慌失措，張了張口，卻不敢吐出半個字。
同樣驚訝的還有楚芸嵐。
隻是她沒有在明麵上表現出來，內心其實翻江倒海各種猜測：寧柔？！原來她是白霓曼的女兒？還真是冤家路窄啊！
當年我和白霓曼鬥個你死我活，如今她的女兒長大了，又開始招惹我，這天下果真是孽緣剪不斷，仇人易相見。
“殿下，您為何這樣凶柔兒？”寧柔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呼延吉揉了揉發疼的眉心，一臉厭惡，嫌棄道：“多蒂雅，把她送回西殿，沒有寡人的允許，不得離開西殿半步。”
多蒂雅可算是看到了柔兒受罰，她早就討厭死了這個裝腔作勢的熊孩子，頓時接令，“是，臣一定派人看管好她！”
話落，呼延吉不顧哭得可憐的女孩，拉起楚芸嵐的胳膊，走向右側的客房。
婢女已經按照吩咐，給房間打掃幹淨，東西齊全。
呼延吉領著楚芸嵐參觀一遍，語氣中略顯歉意：“剛剛讓你見笑了，寧柔從小到大都是這個性子，目中無人、刁鑽無禮。”
“寡人一直覺得她尚且年幼，又並非寡人的孩子，所以不予理會，任由著她撒野。沒想到她的囂張愈發嚴重，真是不像話。”
楚芸嵐臉上掛著淺笑，麵如芙蓉，“殿下，為何要把大寧朝的人，留在您的王宮呢？”
呼延吉冷笑道：“這不是寡人的主意，大寧朝的皇帝寧子衡為了求和，願意主動獻出人質。所以，雅妃和柔兒公主在兩年前，作為人質，來到了提拉草原。”
“整整三年的征戰，西域和大寧平分天下，百姓和將士受了太多的苦楚，也該熄火停戰了。寡人看到寧子衡主動求和，願意獻上妃嬪。”
“所以，也就同意了他的條件，從此兩方互不幹涉，各自統治，這兩年戰亂平息，日子才稍微好起來。”
楚芸嵐柳葉彎眉挑了挑，“原來如此。”
真沒想到她來到西域的王宮，竟然會碰見當年的死對頭白霓曼。
看樣子，她們二人的緣分還真是深厚。
寧子衡這些年果真沒變，為了皇位可以犧牲一切，奉獻白霓曼就算了，連公主也甘願獻給敵國，又或許，寧子衡早就懷疑了柔兒的父親，其實是書玉。
楚芸嵐抬頭望著呼延吉，反倒覺得他是個好帝王。
至少比起當年殺戮成性的君王，要好很多。呼延吉知道百姓疾苦，因為戰亂飽受煎熬，願意停戰，讓將士們也歇歇氣。
“為何用欽佩的目光注視著寡人？”
呼延吉微微低頭問，長眉鳳目，朱唇高鼻，再搭配上他好聽的嗓音，著實很迷人。
偏偏楚芸嵐不為之所動。
她已經過了臉紅心跳，碰見個美男子就犯花癡的年紀了。
對她來說，愛情終究會歸於平淡，隻有賺錢練武，強大自身才是永恒不變的本事。
“我在想，你應該是個好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