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歌枕在楚芸嵐的臂膀間。
他的聲音氣若遊絲,眼神漸漸渙散。
他努力的瞪圓眼睛,意圖將楚芸嵐的模樣倒映著視線中,雕刻在腦海裏。
他緊握著楚芸嵐的手掌,漸漸鬆開,無力的垂下。
“主子,你離開皇宮,一路向西,去苗疆山洞學習武功。你掌心的印記,證明你是蠱術師的傳人,印記會指引你進入蠱蟲洞穴。”
“有印記護體,所有蠱蟲都會奉你為主人,我們每一名蠱術師都要去洞穴閉關修煉。那裏有蜂蜜和野果充饑,渴了可以喝山泉露水。”
“雖然日子苦些,但是,當你修行結束出關的時候,你會成為強大到無人能敵的蠱術師。你隻需要平時勤加努力,就能讓功力越來越強。”
“主子,沒有我在你身邊,你不會武功如何生存?這世道這麼荒蕪,到處都是兵荒馬亂,你去苗疆山洞避一避難吧。”
“等將來天下太平,如果你不想當蠱術師了,你就像我一樣,把印記傳承給下一個選中者,你的蠱術力量就會消失。”
楚芸嵐哭得泣不成聲,這些話充盈在她的耳朵裏,就像是一句句救命箴言。
“離歌……求求你了,你這麼厲害,想想辦法救救自己啊……你別死,你別死好不好?我到底該怎麼做?我做什麼才能救活你?”
楚芸嵐語無倫次的說著,晶瑩的淚滴一顆一顆掉落在離歌雪白的肌膚上。
離歌的眼睛慢慢失去焦急,隻剩下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別哭,快走,我要消失了,主子別難過……”
他的聲音終究變成了細弱蚊聲的哼哼。
原本清澈如泉水的男嗓,再也發不出半分動靜。
楚芸嵐悲痛欲絕的望著離歌,張了張口,隻剩下痛徹心扉的哀嚎。
離歌的身體漸漸變得透明,顏色越來越淺,慢慢的,化作一團隨風而散的沙塵,消失在楚芸嵐的懷裏。
“離歌!離歌!!別走……”
楚芸嵐眼睜睜的看著懷裏的人兒消失不見,她雙手胡亂的去抓吹散的塵土,最後,手下隻剩下一件染滿了鮮血的白色衣袍。
離歌死了。
屍骨全無。
楚芸嵐的瞳孔劇烈的收縮著,仰天長嘯:“離歌!!”
她的心像是被人插了一刀,疼痛到無法呼吸。
冬蘭沒了,皇貴妃沒了,最後連離歌都留不住。
她身邊最最忠誠的摯友,接二連三的遠去。
楚芸嵐的腦袋裏充盈著無法言喻的苦楚,渾身上下每一寸肌膚都灼燒般的疼痛。
“君王!君王!”
殿外的一聲聲呼喊聲,拉回了楚芸嵐的思緒。
她胡亂的抱起離歌的白衣裳,邁腿跑向內閣。
記得當年,先帝過世,寧子衡爭奪皇位的時候。
楚芸嵐執意留在皇宮,想要調查冬蘭的死因,寧天冥先走一步,告訴她金鑾殿的內閣有一條密道,為了方便皇上遇到危險,能平安逃走使用。
這次,密道果真派上用場,
楚芸嵐掀開軟塌,轉動瓷瓶,棕色的木板緩緩移動,露出一階階長長的樓梯。
她順著樓梯走下去,木板在她的頭頂緩緩關閉,仿佛一切不曾發生過。
楚芸嵐一路狂奔,很快進入了密道的最深處。
在這裏,堆放著一些金銀珠寶,還有各種不同裝扮的衣裳,便於偽裝。
楚芸嵐脫下夜行衣,更換上一件商販的衣服,背上馱著一個巨大的行囊,裏麵除了裝著金銀珠寶,還有離歌染血的衣裳。
至於寶貝醫藥箱,楚芸嵐藏在長袖的口袋裏。
她沿著密道往外走,來到了京城的後山。
這裏人跡罕至,沒有侍衛把守,叢林密布,危險又隱秘。
楚芸嵐找到一條小路,沿著河水的方向,一路向西前行。
原本清澈的河水已經染成了血紅,河麵上飄蕩著老幼婦孺的屍體。
楚芸嵐絕望的看著戰亂下的慘狀,更加堅定了遠離世俗的決心。
她不是救世主,不是皇帝,無法一統天下,也沒能力挽救蒼生於水火。
現在的她,一旦遇到追兵侍衛,恐怕連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一刀直接斃命。
楚芸嵐第一次意識到,她是那麼的渺小,又是那麼的脆弱。
她看了看掌心黑霧繚繞的印記,決定去苗疆山洞,練就一番本事。
她不會再這樣弱小的活著,處處需要旁人保護。
她也不能辜負死去的離歌。
楚芸嵐仰頭,望著天際邊殘血般的黃昏,心中的信念,從未像此刻這麼堅定。
……
另一邊。
金鑾殿。
將士們紛紛來到大殿,發現慘死在地的西域君王。
震驚悲痛之餘,幾名大將開始相互猜疑。
“君王死於經脈全斷,一定是武功極高的江湖人士幹的!你們中,誰對君王不忠?”
“我可不是君王的對手,我的武功再高,也不能幹掉君王,別懷疑我。”
“我一直在後宮殺逆賊,沒工夫到金鑾殿,我不清楚怎麼回事。”
“說不準是君王的仇家,他這一路上斬殺無數朝臣將士,可能是仇家尋上門來,殺了君王報仇雪恨。”
“我也讚同這個說法,咱們幾人都忙著斬殺後宮餘孽,哪有空閑時間跑來和君王死戰?再說,咱們和君王真打起來,不可能毫發無損。”
幾人麵麵相覷,確實沒有人身受重傷。
那麼,他們一致認同的最後的說辭:西域君王被仇家殺了。而且,這個仇家武功極高,能夠殺死西域君王,再全身而退。
整個寢殿支離破碎,白玉柱子斷成兩截,桌案椅子摔成木屑,足以見得剛剛的征戰有多凶猛。
“既然君王已死,西域之國打下的江山,由誰來繼承?”
新的問題擺在眼前,幾名將軍再次陷入僵局。
按照西域之國的規矩,能者上任。
哪怕是君王的親生骨肉,也必須經過層層征戰,最後的獲勝者,才有資格繼承皇位。
偏偏西域君王沒有兒子,所以,下一任帝王,應該是在各族首領中產生。
其中一位年長的將軍撫摸著黑色的胡茬,提議道。
“諸位,不如這樣,咱們先安葬了君王,三日之後,在皇宮的禦花園決戰,勝利者贏得皇位,一切按照西域的規矩辦事,如何?”
幾人相視一看,紛紛點頭,沒有異議。
“咱們厚葬君王,皇位之事容後再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