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陷入詭異的沉默。
她的眼睛裏沉浸著濃濃的不甘心,五味雜糧般複雜的情緒,絲絲縷縷的蔓延在心頭。
“自從我嫁入王府,就沒有清閑過一日。想當年,我也是爹娘捧在手心裏的千金,爹娘經商,又隻有我一個女兒,對我極盡寵愛。”
木棉自言自語的嘀咕著,她從小到大就不知道什麼叫做貧窮。
作為京城富商的女兒,木棉本可以繼承爹娘的產業,一輩子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
可是,她卻入了仕途。
當初,木棉隻是覺得商人的家中,如果有在朝為官的親眷,生意會做的更好,日後風生水起更加興隆。
誰曾想到,日子並非如她所想。
寧子衡這些年並沒有照顧她娘家的生意,楚芸嵐偶爾幫幫忙,可惜終究是個不得寵的晉王妃,也沒什麼卵用。
反倒是木棉,這些年兢兢業業,忙乎家裏家外,每日忙得焦頭爛額,府內府外大小事務全都靠著她一個人支撐。
寧子衡是個不管事兒的主,每日都把精力鋪在皇權之爭上。當初的王府又是處境艱難,步履薄冰,楚芸嵐費盡心思和離,留下一堆爛攤子。
全靠著木棉一人,不畏懼艱難險阻,將晉王府不斷壯大,最後成為令人生畏、無不敬重的皇族府邸。
這些年,連晉王府的財庫都是木棉省吃儉用,精打細算的記好賬,一點一滴的累積了財富。
這裏的一草一木都是木棉的心血。
如今,寧子衡發達了,當皇上了,反倒是忘卻了木棉這位福禍與共的糟糠之妻,木棉怎麼能甘心?
一想到曾經的付出,過往的努力,木棉的心頭堆積著疲憊和倦意,眼睛裏也泛起星星點點的淚水,喉嚨裏夾雜著難以言喻的哀傷。
這一幕悉數落在了白側妃的眼睛裏,她塗抹著正紅色的嘴唇抿了抿,意味深長的笑道:“木正妃,我說的都是實話,你可別怨恨。”
木棉輕輕的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湧動的淚滴,癟了癟嘴角,“我有什麼好怨恨的,這些年我含辛茹苦,盡職盡責,我問心無愧。”
白霓曼嬉笑著:“是啊,你確實辛苦,可惜皇上不領情。你我都是皇上厭棄的女子,來日能夠入宮,已經算是萬幸,還奢求什麼皇後位份呢?”
木棉悲哀的臉頰流露出一瞬的怒意,她又悲傷又憤慨,終究是受不了折磨,一字一句咬牙切齒的吐露出了心裏話。
“白側妃,如今我們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如果皇上拋棄我們,你我都會淪為被人同情可憐的棄婦。”
“假設你我一起入宮,那麼,咱們二人就是伺候皇上最久,認識時間最長,彼此最了解對方的姐妹。”
“難道你真的甘心一輩子被冷落,將來成為市井百姓們竊竊私語、茶餘飯後議論的笑柄?你曾經乃是晉王寵在心尖上的女子啊!”
白霓曼開始沉默,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木棉。
曾經……
白霓曼漸漸忘記了,她已經多久沒有回憶過曾經的往事。
她的心中滿滿登登裝著的人都是書玉,已經容不下第二個男人。
因為深愛著書玉,白霓曼也忘記了當初和寧子衡的一點一滴。
又或許,白霓曼從未真心愛過寧子衡,她與寧子衡在一起,隻因為他是尊貴的皇子。
書玉才是白霓曼義無反顧,不嫌棄身份,彼此吸引,視若珍寶男人。
“木正妃,你到底想說什麼?”白霓曼收斂了剛剛冷嘲熱諷的笑靨,心情沉重到了極點。
二人的爭論,木棉占據了上風。
她盈盈一笑,“你我二人知根知底,我就不繞圈子了。咱們明日一同入宮,拜見皇上,祈求皇上將咱們納入後宮,晉封位分。”
白霓曼抬起眸子,雪白的臉頰塗抹著厚厚的胭脂水粉。
“你想讓我陪你去見一見皇上,你害怕皇上不高興,萬一激怒了皇上,你想讓我當替罪羊?這都是我玩剩下的小把戲。”
木棉矢口否認,“白側妃說的這是什麼話?你我本是一家人,何來的替罪羊一說。我們姐妹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不會害你。”
白霓曼冷冷的笑道:“一家人?木棉你臉皮夠厚,竟然能說出這種違心的蠢話。你和楚芸嵐是不是情同姐妹,結果呢?”
白霓曼臉上的嘲諷之意更濃,陰森森的怒吼道:“你在楚芸嵐的湯羹裏加了蜈蚣粉,你想要害的她毀容失寵,你嫉妒楚芸嵐是公主的身份,你怨恨她利用你對付我。”
“你們這種所謂的姐妹情分,我可消受不起。要不是楚芸嵐精通醫術,那額頭早就腐爛致死了吧?我都沒有拆穿你,還主動替你頂罪,你就燒高香吧!”
木棉隨手揚起桌案上的杯盞,狠狠的砸到地上,破碎的杯子滾落到了白霓曼的腳下,“放肆!你有什麼證據?”
白霓曼無所謂的扯著嘴角笑道:“證據?那還不簡單?楚芸嵐認定凶手是我,沒有去查。如果真的查下去,蜈蚣粉可不常見,誰去藥館買了,總能知道的。”
木棉瞬間臉色尷尬,麵如死灰。
她緊緊的攥著拳頭,眉眼間升騰著被拆穿後的暴躁,死死咬住嘴唇,第一次有種不知所措的心虛感。
沉默半晌,她突然問:“白側妃,你難道不想念你的小公主嗎?她是你懷胎十月生下的親骨肉,隻要我們合作,你不拆穿我,咱們一起入宮,我就幫你奪回你女兒。”
白霓曼的把柄也同時被木棉捏住了。
二人隔空對視,目光相撞,彼此心中都盤旋著不同的心思。
“哈哈,木正妃,我以前還真的是低估了你的本事。你確實會拿捏人的心思,也會栽贓陷害。看在小公主的份上,我就暫且同意與你合作。不過,你如果敢利用我、背叛我,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木棉繃緊的神經漸漸舒緩幾分,“好,一言為定。”
白霓曼沒在多說,起身便要走,拋下一句話,“明日辰時,我與你一同入宮麵見皇上。”
……
與此同時。
趕來的冬蘭趴在門外,聽得聚精會神,根本沒有看到走出來的白霓曼。
恰逢王府空空蕩蕩,也沒什麼家丁和婢女在,更沒人發現冬蘭的存在。
等白霓曼的腳邁出門檻的一刻,冬蘭才注意到有人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