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子衡的心底一片寒涼。
他原本是懷抱著滿滿的希望前來,幻想著得到皇上的器重,能夠成為皇上的知心人,一起商討朝廷大事。
他原以為淑妃被罰,他擺脫掉了波斯國公主的這一支血脈,就能夠成為皇上最喜歡的皇子,將來繼承大統。
但事實證明,這一切都是他的幻想。
他的母親不管是淑妃,還是淑貴人,都是波斯國進貢的公主。他的母親不管是瘋癲,還是傻掉,皇上從來都不會信任他。
非我族人其心必異,這個想法在大寧朝的帝王心中根深蒂固。
寧子衡第一次體會到深深的無力感,他這麼多年一直都堅持的信念,在一點一點的崩塌。
“父皇,不管兒臣做什麼,都是錯的嗎?”
寧子衡終於忍不住了,他怔怔的看著皇上,問出心底壓抑的話。
皇上一愣。
驟然,啪地一聲,皇上狠狠的扇了寧子衡一個響亮的耳光。
“放肆!朕詢問你晉王妃的事,你在扯東扯西的說什麼鬼話?朕是一國之君,不是閑來無事、哄你開心的尋常長輩。”
寧子衡的臉被打得歪向一旁。
他暗黑的眸光恨不得將一切都吞噬殆盡。
“父皇,兒臣知罪。”寧子衡扯了扯嘴角,言不由衷的承認錯誤。
他隱藏了眼底那道冷似寒冰的鋒利暗芒,假裝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一樣,回歸到剛剛的問題。
“兒臣不想和晉王妃和離。”
皇上深深吸了口氣,平複滿腔的怒火。
“晉王妃本就是個鄉野村婦,配不上你的身份地位。當年,要不是她拿著淑貴人的玉佩蒙騙你,也不可能嫁入皇室。”
寧子衡勾了勾唇角,麵無表情道:“這些陳年往事都過去四年多,母親也受到了懲罰,兒臣不想再追究。”
皇上緊蹙著濃眉,“雖說過去的事可以既往不咎,但是,這個晉王妃終究是名不正言不順,也沒有值得留戀的地方。”
寧子衡的眼眸中閃過一抹殘忍的暗光,“父皇是打算給兒臣許配個名正言順的妻子嗎?比如,前朝重臣的嫡女?兵營大將的千金?”
皇上怔然。
沉默片刻。
皇上涼薄的目光落在了寧子衡的身上,“罷了,你如果願意接受一個鄉野村婦,朕不會棒打鴛鴦。天色已晚,你退下吧。”
寧子衡身體一顫,攥緊拳頭,心頭仿佛被刀刃一片一片的割開。
他努力擠出來一絲恭敬禮貌的笑容,“是,兒臣告退。”
轉身,寧子衡大步流星,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金鑾殿。
否則,他真的害怕無法控製暴戾的情緒。
剛剛,他在試探,試一試皇上願不願意賞賜他一個位高權重的晉王妃。
可惜,皇上不願意。
皇上寧願留下鄉野村婦,也不想讓他娶了文官武將的嫡女。
寧子衡心如死灰。
他一直期許得到皇上的疼愛,如今看來,就像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皇上生怕他壯大了羽翼,將來有機會染指皇位。
“父皇,你對著兒臣不仁,就別怪兒臣不義。”
寧子衡咬牙切齒的喃喃自語,瞳孔深處的黑暗,漸漸吞沒了他殘餘的溫柔。
……
花苑。
楚芸嵐一直都和離歌保持著聯絡。
他們的聯絡方式非常隱蔽,使用著楚芸嵐的戰鴿送信,確保不會被任何人察覺到。
當楚芸嵐得知,攝政王親自找過離歌的時候,她有點心慌。
“蘇姑姑。”楚芸嵐喚來了蘇秋,聯想到蘇秋留在寧天冥的身邊多年,便打探道,“你說,攝政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蘇秋想了想,“攝政王英明神武,深藏不露,城府極深,即便是老奴侍奉多年,都未曾了解過真正的他。”
這下子,楚芸嵐更害怕了。
“我聽說攝政王多年征戰沙場,對待異族相當排斥,對待侵入大寧朝的人,不分老幼婦孺,都會趕盡殺絕?”
楚芸嵐再次試探。
蘇秋點點頭,“確實有此傳聞,攝政王是非常熱愛大寧朝的賢良將才,剿滅過無數外邦小國。”
楚芸嵐更慌了。
如果她是大楚公主的身份暴露,會不會被寧天冥當場處死?
“好了,你退下吧。”
楚芸嵐深思熟慮,決定改變路數。
她要加快速度,立刻、馬上與晉王和離,然後和離歌一起公開身份,離開京城。
她還不想回到大楚,不想成為聯姻的人質。
楚芸嵐思忖著:不如,與離歌一起浪跡天涯,治病救人,最後落腳在江南也不錯,距離著大楚還能遠一點。
她將這個想法寫下來,再次放飛戰鴿,通知離歌,務必小心謹慎些。
與此同時。
刑部大營。
蘇秋帶著鬥笠,蒙著臉,來到內閣,“老奴參見主子。”
寧天冥的眸光殘戾,冰冷如鋒,“楚芸嵐這幾日安分守己嗎?”
蘇秋恭恭敬敬的回道:“楚姑娘打探了主子的性格,還詢問主子對於外邦之人的看法。”
“她去沒去鴻福客棧?有沒有見過什麼人?”寧子衡渾身上下透著寒冰似雪的氣息,聲音不怒自威。
蘇秋回憶著,“並沒有,楚姑娘一直都留在花苑,給前來問診的百姓治病,這兩日並未出門。”
寧天冥冷眸微微轉動,“這就怪了,她不可能與對方毫無聯係。”
沉寂片刻。
蘇秋仿佛一下子想到了什麼事,朗聲道:“對了,楚姑娘最近養了兩隻信鴿,不知從哪裏買來的,經常訓練它們打趣。”
信鴿?
寧天冥的挑了下劍眉,薄唇輕撩,想到一個猜測,“原來如此,不愧是楚芸嵐,果真聰明。”
蘇秋聽得似懂非懂,“主子,還需要繼續監視她嗎?”
寧天冥將隨手把玩的銀子扔給蘇秋,嗓音款曼,“盯緊一點,還有,楚芸嵐心思細膩,千萬不要被她察覺。”
“是。”蘇秋收好了賞銀,剛邁腿,要離開。
她又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扭頭問:“如果楚姑娘再次要求,想約見主子您,老奴該怎麼說?主子見一見她嗎?”
寧天冥修長白皙的手指有節奏的敲打著桌案,冰冷如玉的臉頰浮現出一縷玩味兒的輕笑。
“還是老規矩,你就說本王忙於研製兵器,你根本聯係不到,要一直都吊著她的胃口,她才會漏出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