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府大門口。
寧子衡焦躁不安，左等右等，還不見楚芸嵐出來。
“怎麼回事？晉王妃為何遲遲不來？”寧子衡最後的耐心都磨沒了。
管家支支吾吾，有些難以回答。
“說！”寧子衡怒吼一聲，他墨黑色的眼睛裏滿是憤怒，長若流水的衣袍在夜風中飄蕩。
管家嚇得把頭深深低下去，“翠玉軒來話，王妃晌午用過膳就走了，至今未歸。”
“什麼？！大晚上的，這個該死的女人又跑哪裏惹事去了！”寧子衡忍不住咒罵，剛上馬車，看到楚芸嵐火急火燎的往回趕。
寧子衡掀開馬車簾子，高聲喊道：“上來！”
一切都在楚芸嵐的計劃中，她並沒有感到意外，乖巧的坐上馬車，假裝懵懂不知情，“王爺怎麼了？這般焦躁憤怒？”
寧子衡幽暗的丹鳳眼滿是深沉，含著疾苦和寒心，“母妃走了，父皇通知本王入宮，守孝三日。”
楚芸嵐驚愕道：“淑妃娘娘她……”
緊接著，她掩唇，杏眸裏湧現著星星點點的淚滴。
這演戲的方式和技巧，楚芸嵐還真心要感謝白霓曼呢！如果不是她整日言傳身教，楚芸嵐未必會表現的如此真切。
寧子衡淡淡的瞥過去一眼，周身散發著清冽的寒氣，“你去哪裏了？這麼晚才回來？”
楚芸嵐不假思索的回道：“臣妾去京城的醫館和藥局轉了轉，想多學點東西。”
“怎麼沒帶著冬蘭和家丁？萬一碰到賊人怎麼辦？”寧子衡的丹鳳眼不透一絲溫潤。
楚芸嵐墨眸透著疏離，微微閃著光澤，“王爺真逗，如今臣妾自強不息，賊人未必能撈到好處。”
寧子衡沒再吭聲。
他心情很亂很複雜，也沒空去仔細斟酌楚芸嵐的每一句話，倚靠著馬車的座椅，閉上眼眸，搖搖晃晃。
楚芸嵐也不再多說半句，驚為天人的臉頰透著疏離，心中不免替淑妃擔憂。
半炷香的功夫，馬車停靠在寶華殿的門前。
庭院裏掛著喪幡，遠遠就聽到泣不成聲的哭嚎。
寧子衡踱步而入，楚芸嵐緊隨其後，先去偏殿換好孝服，戴上孝帽，紮緊孝帶，急匆匆的趕到靈棚。
“母妃！”寧子衡叫了一聲，噗通跪在地上。
楚芸嵐被嚇一跳，也不知寧子衡的哭喪有幾分真幾分假，便陪著他一同跪下磕頭。
皇上為了彰顯他身為帝王的仁愛，也一直留在寶華殿，假裝悲傷。
不知過了多久。
夜半三更。
忽然，從靈棚中傳來一聲歇斯底裏的嚎叫：“啊！！詐屍了！”
緊接著，一堆宮女太監發瘋一樣的四處亂竄。
楚芸嵐被尖叫聲吵醒，她長舒一口氣，看樣子淑妃平安無事。
她給淑妃的藥，其實是導致暫時休克的藥物。
而淑妃之所以會吐血，是因為皇上給她下毒的藥，與休克類的藥物發生了反應，導致身體嘔血。
古代並不知道休克、麻醉、過敏等等醫術現象，所以會誤以為發生了詐屍。
“怎麼了？”寧子衡本來靠著椅子昏昏欲睡，聽到靈棚出現動靜，立刻衝進去一探究竟。
結果，他看到淑妃從棺材裏爬出來，臉色慘白，眼神空洞。
“母妃？！”寧子衡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陣仗，瞬間杵在原地呆若木雞。
楚芸嵐跟過去喊道：“王爺！快點宣太醫！淑妃娘娘或許沒死，臣妾在古籍上看到過‘假死現象’，讓太醫來瞧瞧！”
寧子衡欽佩的望了一眼楚芸嵐：沒想到關鍵時刻，她竟然如此鎮定冷靜。
淑妃醒來驚動了皇上。
一眾人耐心等待太醫的診治結果。
最後，太醫判定為：身體和精神在經過劇烈的起伏之後，血液的流動大量減少，便出現假死的狀況，待身體和精神恢複平穩，又可以蘇醒。
寧子衡麵露不解，“既然是死而複生，母妃為何會不認識我們？”
太醫欲言又止，隻能找個理由解釋，“應該是吃了些不幹淨的東西，或者受到劇烈的創擊，傷到了腦子。”
寧子衡懊惱道：“什麼時候能恢複如常？”
太醫們麵麵相覷，搖搖頭無奈道：“恐怕是難以恢複了。”
寧子衡怔然。
皇上假模假樣的叮囑，“好了，淑妃平安無事就好，既然是虛驚一場，朕先回金鑾殿，晉王你留下來陪著你的母妃。”
前腳皇上離開，後腳招呼心腹太醫覲見。
“淑妃到底怎麼回事？”皇上擰著眉頭問。
太醫思量道：“皇上，淑妃娘娘可能並非死亡，而是身體內的毒藥日積月累，導致吐血昏厥，症狀像是死了。如今活過來，毒性存在體內，失憶乃是毒壞了腦子。”
皇上懸著的心安然放下，“她還會好起來嗎？”
太醫搖搖頭，“體內有毒，恐怕餘生的日子不多，隻能這樣癡傻了。”
皇上沉默了片刻，飽經滄桑的麵孔浮現出一抹陰森，“癡傻也好，癡傻能保住一命。暫時收手吧，別讓晉王發覺端倪，再查出來破綻。”
太醫拱了拱手，“是。”
另一邊。
寶華殿。
寧子衡的心情大起大落。
先是經曆了淑妃已亡的事實，又經曆了淑妃死而複生，他感覺上天好像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這次，寧子衡仍然不知該高興，還是該悲傷。
“晉王妃，你留在這裏陪著母妃吧，本王先回去了。”
寧子衡還不知道用一種什麼樣的心境，麵對此時癡癡傻傻的淑妃。
楚芸嵐看著冷冷清清的屋子，漆黑的杏眸深邃的如一潭古井，語氣裏浸著清冷卓然。
“你們都下去，把靈棚拆除，不吉利的東西收起來，不要讓娘娘看到，晦氣。”
“是。”宮女太監還沒有從驚魂未定中回過神，巴不得趕快溜走。
轉眼間，屋內隻剩下楚芸嵐和淑妃。
“娘娘，你還好嗎？”楚芸嵐試探的問。
淑妃癡傻的眼神漸漸恢複清明，低聲道：“晉王妃，原來的淑妃徹底沉睡了，皇上毒殺她，她受不了被夫君毒殺的痛苦，永遠消失了。”
楚芸嵐一時語塞。
對於雙重人格障礙的真相？以及第二人格是否真的會永遠霸占身體？令主人格消失不見？不同的病例會有不同的答案。
而且，人格障礙和精神疾病，都不是楚芸嵐擅長的領域，她無法給出準確答案。
“淑妃娘娘，你以後打算一直裝傻嗎？”楚芸嵐擔憂的問。
淑妃自嘲的苦笑，“我還有別的選擇嗎？作為皇上的妃嬪，又不能離開皇宮再嫁，娘家也早就放棄了我，在後宮不得寵，皇上又想殺我，除了裝瘋賣傻，我沒得選擇。”
楚芸嵐有點同情可憐她，幽長的歎口氣，“假死的藥，你不能再用第二次，否則會對身體造成嚴重傷害。你想裝傻自保，就必須謹慎，千萬別讓皇上起疑心。”
淑妃舒了一口氣，“放心吧，以後本宮好吃好喝好玩，什麼丈夫兒子？什麼你死我活？都與我再無瓜葛。”
語氣微頓，淑妃感激的望向楚芸嵐，“你幫過我，我念及你的舊情，來日你若是入宮，興許我會成為你的助力。”
楚芸嵐淺淺一笑，“我還沒想過入宮。”
淑妃的眼神非常篤定，凝視著楚芸嵐。
“如今，京城流傳著兩件事，其一是你和攝政王關係密切，其二是你的醫術高超妙手回春。這些流言蜚語早就傳到皇宮中，你覺得，皇上會放過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