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知這番話憐七是安慰自己,在她耳裏卻又聽出了別番滋味,需要利用那女子的時候便好意接近,若是沒有利用價值了就丟棄,就像此刻,為了得到那個女人的全心相助,便冷落自己,可是自古以來,天下君主不都是這樣的嗎,而景玄越,越來越像是一個心懷天下的君王了。
如果他是一個君王,來日的她又該如何自處。
她便也笑著說道:“我也是這麼想的,那接下來再談談你們殿下平素與哪些人來往,有什麼愛好吧。”
說到這個,憐七話就多了起來:“我們殿下琴棋書畫,詩詞曲賦,樣樣在行,京中多少王公貴族家的小姐暗戀我們家殿下啊,動不動就往我們府裏送些詩啊詞啊送些帕子香囊什麼的,我們殿下看都不看一眼,統統賞給我們這些奴婢了。那個時候,我們殿下眼裏隻有柔姑娘……歐陽小姐,我提起她你可別不高興啊。”
“不會,都過去的事情了,你繼續說。”
“那柔姑娘平素在小姐們之間可挨過不少刺兒,其實各個羨慕嫉妒的,哎呀,真對不起,小姐不要介意啊,我的意思是我家殿下很專一,心中有一個人的時候眼裏再不會容下第二個人。殿下身邊有兩峰兩雲四位護衛,黑峰和雲起是常在明處保衛主子的,而另一位雲字輩與另外一位峰字輩的護衛一直在暗處,連我都不知道他們倆是誰。在朝中,殿下通古史,了今世,與文賢候家的柳涵小侯爺,蘇南將軍是至交,還有一位就是在這兒幫忙的神醫叫裴然,杏穀的素手醫仙,殿下惜才博愛,周圍都是有才能之人,平素為皇上分憂解難,皇上很是器重殿下呢……”
憐七一聊起景玄越在朝中所立過的豐功偉績,就停不下來,嘰裏呱啦地說了一大通,歐陽雁荷聽著,越聽越明白,為什麼太子一麵和善,轉身就陰沉著臉了,有這麼一位才能卓越的弟弟壓著自己,他一定壓抑許久了。
“唉……”
歐陽雁荷忍不住歎了一口氣,遙想將來若是太子即位,景玄越的日子一定不好過。
憐七停下來,疑惑道:“小姐怎麼歎氣了?”
歐陽雁荷搖頭道:“沒什麼,隻不過,像這樣誇耀恒王殿下的話,在我麵前說過便罷了,千萬不要在別人麵前說,會給他招來麻煩的。”
憐七應道:“那是自然,我一定不會對別人說的,隻是想告訴小姐,你要嫁的夫君,是一個多麼優秀的人,別人求了好幾輩子都求不到呢。”說著目光偏向了不遠處的碧華小築,不知她指的是嫵月郡主還是樂辭。
當日傍晚,隻有憐七,戀蝶,歐陽在韶華居,三人其樂融融地用了晚膳,歡聲笑語,氣氛十分的愉快。
事後,憐七將今日之事據實回複了景玄越,自然過濾了那些不當言論。
景玄越坐在案前,食指無意間在桌子上一下一下地扣著,思忖良久,神色嚴肅猶如秋霜凝結,嚇得憐七在一邊噤聲以待。
他沒想到她縱使心中有氣,卻還在自省是否是自己做的不好,千方百計打聽自己的喜好,這番心思,再也明白不過。那日李天機師傅對他說的話言猶在耳,因與之相識,無端為她惹上了諸多禍患,如果不是他,辰王就不會猜到她是王妃的身份將她打入大牢,柔妃不會因為嫉妒處以杖責,也不會被玉小鬱擄走,更不會因為去救自己而在迷霧林裏走失,而她,心如明鏡,縱使知道這一切禍端都是因誰而起,卻沒有抱怨過半句。這樣的好女子,讓他心疼,若是放手或許能護她周全,可是放手談何容易,每每一想便心如刀割。
漏夜時分,屋子裏才響起他幹枯的聲音:“憐七。”
憐七福身道:“在。”
悠悠地長歎出聲,景玄越負手臨窗而立,窗外月朗星稀,沉聲道:“別在她的藥裏加軟骨散了,將她的身子調養好,她願意去哪裏便去哪裏,誰也不許阻攔。”
歐陽雁荷醒來之後,花泉時常來看望歐陽雁荷,歐陽雁荷知道花泉好八卦,對江湖上熱門的事件多少會知道比尋常人多一些,而她又熱衷於將這些她先知道的事情再說給別人聽,所以歐陽雁荷自然不會錯過機會讓她講述她失蹤的這些日子所發生的事情。
正如歐陽雁荷所料,隻有花泉,知道其中的緣由,但花泉並沒有打算把真相告訴歐陽雁荷,一些屬於她的秘密將永埋於心。
當初,她沒想到會在中原與樂辭重逢。
花泉早上得了通知過來探望之時,在門口遇見了剛要出門的樂辭,隻是對於傳言中的苗疆女子是樂辭之時感到詫異之外,也並沒有覺得樂辭會來中原是什麼奇怪的事。
早在她們相遇之時,樂辭已經說過,將來一定要去中原尋一位如意郎君。追問之下,才得知這種想法,源於她小時候曾被一個中原少年所救的故事。
可是好巧,她要尋找的如意郎君偏偏是自家小姐的未婚夫。
蜀中是離苗疆最近的地方,她在蜀中學習武藝之時,有時因枯燥乏味偷偷溜出堡去尋找刺激,有一次她不小心闖進苗疆,在叢林裏迷了路,遇到了出外采藥的樂辭才走出那片林子。
兩個女孩年齡相仿,又極少出門,對外麵的世界一無所知。兩個人便就自己所知道的交流了一晚上,花泉覺得苗疆甚是有趣,便多留了幾日,樂辭每日會煉蠱,花泉好奇得很,覺得十分神奇,樂辭當時便教了她最簡單的眠蠱。
待了幾日之後,花泉擔心弟弟花峰,便與樂辭辭行,離開了苗疆返回了唐家堡。
樂辭對於這次重逢表現的特別高興,不等花泉去找她,她便找了空子偷偷跑來別宮找她來敘舊。在歐陽雁荷獲救的第二天晚上,樂辭便悄悄約了花泉在別宮的一處木亭見麵。
當然,那時她也是耳聞恒王與一位外族女子親近一些,因著恒王總是派人詢問歐陽雁荷下落之時,可見恒王心裏還是有自家小姐的,如今又親自救了小姐回來,謠言更是不攻而破。
待到那日傍晚相約之時,花泉便把自己所擔心的事情向樂辭求證。樂辭爽快的承認了,還頗不好意思地問道:“姐姐也看得出我對景哥哥的情意了麼?”
花泉能聽到自己的心髒遭受了重重的一擊,臉色難看地問道:“不喜歡不行麼?”
樂辭有些失落,多年不見的好友竟會不支持自己,便道:“姐姐你知道他是誰嗎?”
花泉道:“我約莫猜到了,你素來心性極高,除了他,還有誰能讓你如此對待。”
樂辭才有些開懷:“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姐姐還是那麼了解我。他救我的時候,我才六歲,如今都十年過去了,我也終於長大可以來中原追隨他了。”
花泉不解道:“你那時才六歲,你那麼小,怎麼還會記得他的樣子,會不會弄錯了呢。”
樂辭忙擺手道:“不會,我看到了當年我送給他的白骨腰墜,沒想到他一直隨身佩戴,這麼多年了,依然嶄新如故,說明他根本就沒有忘掉我,而且,你看他現在對我多好。姐姐,你不會不希望我幸福吧?”
想當初,兩個人在女媧娘娘廟前許了願,還祝福對方將來一定要找到彼此的幸福。
花泉不知道如何作答,尷尬地站在木亭的石階上,顯得十分為難。一邊是曾經最好的朋友,一邊是對自己有恩的小姐。
樂辭放鬆了表情,接著道:“我第一次見到景哥哥,你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感覺嗎?就好像我等了多年的男子來接我了,他就是我心目中喜歡的樣子,我當時就跟自己說,我一定要讓他知道我喜歡他,我希望他明白我的心意之後能夠與我永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