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相交醉雨軒,深情未相許 text 4

歐陽雁荷在醉雨軒躺在床上休養了十多日,身上的傷口漸漸結疤,能夠下床稍稍走動一會兒。

那日景玄越說晚上會來找她,最後卻隻等到一則口信,說是有急事來不了。

然而每日中午他會來看她一下,詢問一下傷情,但很快又走了,卻時不時會派一些裁縫過來給她量體裁衣,景玄越說這裏沒有好看的女兒家的衣服,便給她多做些。

歐陽雁荷一看這仗勢,置辦那麼許多的生活用品,是打算讓她常住這兒的意思麼?

閑來無事的時候,她會走出屋子看看醉雨軒的風景,醉雨軒是一個別院,沒有那麼多的廳堂院落,倒像是一個花園裏隨便放了幾間供人居住的房子,大部分地方都是植花種草,布山通水。

尤其是後院的假山區,人工的雕飾與自然的結合,處處都是玲瓏剔透的假山,假山之間隨處可見水簾從山上墜落,風在山間吹動,水霧在空中浮動,如果走在微雨裏一般。

大概這就是這個別院取名為醉雨軒的原因吧。

這日午後,她正在無聊,便打算去找憐七玩兒。

然而憐七並不在房間裏,歐陽雁荷便隨便在她房間裏轉了兩圈,眼神不經意瞟見憐七床上的枕頭下麵路出一個書籍的角兒。

咦,這丫頭居然還識字?歐陽雁荷正想著,便好奇地走過去,打算看看是什麼書。反正也無聊,找本書看看打發時間也好。

歐陽雁荷拿了這本書去花園裏曬太陽,憐七之前一直在雁荷的耳邊說,曬太陽有利於傷口的快速愈合,對身體也好。雁荷也想自己身體快點好,曬著太陽看著書,真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五月初的天氣開始漸漸變暖和了,她找了個涼亭走了進去,四周環顧了一番,景色不錯,一片綠意盎然,枝頭的花骨兒含苞待放,忽然眼光一轉,發現憐七在不遠處的角落裏給那些流浪貓喂食呢。

雁荷剛打算叫她,但又放棄了,多麼有愛的一麵,便不想破壞了這麼安靜的氣氛。

“小姐,你在看什麼書啊?這麼入迷?”憐七懷裏抱著一隻貓,不知何時湊過來瞧了瞧。

“啊,小人說,叫江湖桃花誌。我剛去玄公子的書房看到的。”歐陽雁荷嚇了一跳,抬頭道:“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書,寫得真好玩。跟你們家公子說一聲,借我看看喔。”

在襄南城,她一直追查江湖桃花誌的出處,可是這種書並不是大街上那種隨意能買到的小人書,沒有關係,根本就看不到這書上的內容,在家的時候,被父親看管得緊,一直沒得空去弄一本看看,這上麵到底是寫的什麼內容。

“啊,原來叫江湖桃花誌啊。”憐七恍然大悟道:“我平日隻見書上畫的人好玩才看的,裏麵的內容其實看不太懂。”

“你看,”雁荷指著其中的一篇說,“書上說,當朝有一個王爺對一個民間女子一見鍾情,但是那個民間女子卻有眾多情人,對王爺卻不屑一顧,王爺很是惱火,威逼利誘,秘密搶親雲雲。”

憐七明顯對王爺這兩個字比較感興趣,仔細一看,隱喻的正是恒王。

“這怎麼可能?!”憐七憤怒道,“原來這本書是瞎胡謅的,我還當是什麼寶貝呢。”

歐陽雁荷冷笑了一下,“你怎麼知道不可能?”

憐七眼珠一轉,說道:“我……我們公子認識恒王,恒王根本還沒有娶親。”

歐陽雁荷但笑不語,也不接話,認真研究起書中的內容。

這位民間女子,也就是將來的恒王妃還真是風流倜儻,居然與三個男子之間牽扯不清,而且這三個男子均來曆不凡,一個是她認識的許戈公子,一個是江湖令閨中女子聞風喪膽的采花大盜艾折花,一個是皇室至尊恒王。

據文章中說,這女子還是襄南城的人,雁荷想起事情前前後後,許戈她自然是認識的,恒王就是一直對自己隱藏身份,神秘兮兮的景玄越,至於艾折花也隻聞其名不知其人,自己當初隻是借用他的名號,並沒有招惹到他,怎麼會有這段奇聞了?

顯然,這本書裏說的一大半都是胡謅的,但有件事她卻看得明明白白。這位民間女子,指的可不就是自己,書中這麼寫,誰都能看得出這位將來的恒王妃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子。

這到底是誰,這麼居心叵測,要來毀自己的名聲?

也不知道,恒王跟歐陽家提親的事,到底是真是假。

歐陽雁荷歎口氣,合上書。

憐七小心翼翼地問:“小姐,你為何歎氣?”

歐陽雁荷哀傷地看著憐七道:“恒王,貌似真的要娶王妃了。”

憐七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道:“這也是遲早的事兒,王爺都該娶王妃的。不過,隻要我們公子對小姐你好就夠了啊,管他什麼王爺呢。”

歐陽雁荷不解問道:“王爺娶妃,跟你們公子對我好有什麼關係?我跟你們公子可是清白的。”

憐七“啊”了一聲,道:“我剛才見小姐為王爺娶妃而傷感……咦,難道不是嗎?”

歐陽雁荷翻了一個白眼道:“我是為王爺要娶一個不好的女人做妻子而難過呢,你看那個女人,跟那麼多男人糾纏不清,一看就不是好人。”

憐七半信半疑道:“是這樣麼……”

歐陽雁荷道:“你才十四歲,跟你說了也不懂的。算了算了,你去給我倒杯水來吧,說了半天,渴死我了。”

憐七點頭道:“是,小姐,我就去。”

過了一會兒,憐七端了一個茶盤過來,給歐陽雁荷倒了一杯水,乖乖地站在一邊。

歐陽雁荷呷了口茶水,也不管她,繼續看這本書怎麼個胡謅法。雖然事情未必真實,但是這種有趣的寫法,這種不懼朝廷追查的氣魄倒是令人敬佩。

一個時辰以後,歐陽雁荷看完了整本書。她隨著把書仍在桌子上,嘴裏噙著莫名的笑意。

“小姐,這本書很好笑?”憐七小心翼翼地不解道。

雁荷看憐七有興趣,也不怕她知道什麼,便把這事從頭看到尾講給憐七聽。

“真的假的?這些書裏也敢寫啊?這可是大不敬呢。”憐七驚訝道。

“的確是大不敬,不過官府既不知道這是誰寫的,也不知道怎麼到別人手上的,都是秘密發行,官府也不知道抓誰啊。”

憐七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問道:“歐陽小姐,這書上說的可真是離奇,會有這樣的公主皇子嗎?”

歐陽雁荷攤手道:“我也沒有跟皇家的人打過交代,也不太清楚。憐七,不說這個了,我再給你講一個別的,是講永安聖教的,它說,永安城有一個聖教,它提倡尊老愛幼,互幫互助,人人平等,自由經商,在教裏,每次討論問題的時候,教眾可以當眾反駁教主的觀點。永安城的城主見聖教出現之後,民風漸好,百姓安居樂業,竟也十分推崇聖教,允許百姓自願加入聖教。同時,永安興辦學校,設立了很多書館,隻要是永安的百姓,可隨意出入書館,借書看書。我覺得,這些江湖誌應該就是從永安流傳出來的。”

“那個地方可真奇怪,可是能讀書寫字真的好好哦。”憐七向往地看著遠方,忽又黯然神傷道:“我自幼父母雙亡,家鄉又逢遭幹旱,顆粒無收,所以流落到了京城,幸得公子可憐我,收留我,還讓我住在醉雨軒,讓我衣食無憂,每個月還給我發俸錢。小姐,其實我很羨慕你們能識字讀書的,你們讀過書的人給人感覺就不一樣,看著很舒服很舒服,很是知書達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