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62-弟弟,你不是一直想念父親嗎

錦墨居裏,聽到院子外麵應傅的厲聲嗬斥,應凡一也是嚇得一臉醬色,拉著桂媽媽的手道:“桂媽媽,救我。”

桂媽媽卻是有苦說不出,她不過是一個小小家奴,又怎麼能救得了六少爺?何況,老爺盛怒之下不追究自己“擅闖”錦墨居之罪便是最好的了砦。

“老爺,凡兒還小,定是被什麼人唆使了的,還望老爺明察呀!”柳姨娘幾乎把所有的母愛都傾注在幼子身上,想起相府家法可能加諸於愛子身上,她頓時心肝直疼。

應傅冷哼了兩聲,“沒錯,是被人唆使了。”隻是他目光卻是冷冷地瞧著柳姨娘,似乎這唆使之人便是柳姨娘無疑。

柳姨娘眼見得應傅鐵了心似的,頓時心中一冷,剛要使眼神派人去請老夫人,卻聽到應傅聲音冷冽道:“都在這裏給我好好呆著,誰要是亂跑,別怪我不念主仆之情!鰥”

柳姨娘聞言頓時兩眼一黑,昏倒在地上。

身邊一片呼天搶地,應傅瞥了一眼,看見柳姨娘那昏迷模樣不由心中一軟,剛想要改口,院子裏應凡一卻是哭喊道:“什麼祥瑞不祥瑞的,我吃個烤鵝礙著誰的事了?桂媽媽你給我鬆手!”

請家法的奴仆遲遲未歸,應傅大步走了進去,剛一進門,就迎頭遇見應凡一卻是當胸一腳,“混賬東西,把他給我丟進祠堂,三天不能給吃的!”

應凡一在地上掙紮了一下,桂媽媽鬆了口氣,連忙去攙扶他,卻又聽到應傅聲音冰涼宣告道:“擅闖錦墨居,她們三個每人杖責十下!”

桂媽媽頓時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請家法的奴仆終於拿著浸泡了鹽水的木棍到來,鋪展好了一切剛要執行家法時,不遠處傳來老夫人的怒斥聲,“動不動就家法伺候,這相府莫非也成了詔獄不成?”

應傅狠狠瞪了一眼拿著執法木棍的家仆,知道是去請家法的家仆通知了老夫人,可還是親自上前去攙扶老夫人,恭敬道:“姨娘,若是不懲戒一二,這相府規矩何存?”

老夫人原本在梨香院裏賞花聽應蓮煙將故事,卻見應傅身邊的得力小廝慌慌張張跑了過來,說是相爺要動家法。老夫人主管後宅的時候,何曾出現過這等情況,頓時故事也沒心情聽了,便帶著應蓮煙等人來了錦墨居這邊。

她看了眼跌坐在地上的柳姨娘,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罷了罷了,相爺是一家之主,自然有權處置她們,隻是蘭兒是個愛安靜的孩子,你既然不許任何人擅闖錦墨居,就不該打擾了她的清靜。”

應傅身軀一顫,似乎想起來什麼似的,良久才慢慢道:“兒子,知道了。”

看著應傅那複雜的神色,應蓮煙不由冷笑,他若真是心中有娘親,又豈會縱容了應凡一?

不過這小懲大誡倒也不錯,起碼……滅了柳姨娘的氣焰。

柳姨娘沒想到就連老夫人都沒能勸阻得了應傅,她抬起頭來,看到應蓮煙身邊的人的時候不由愣在了那裏,“你,怎麼在這裏?”

應傅聞言也不由順著她目光望去,卻見應蓮煙身邊站著的青年人眉清目秀,竟是有幾分赫連若蘭的影子,頓時也愣在了那裏。

“回姨娘的話,今天女兒去給老夫人請安的時候,看到哥哥在救一隻受傷的雀兒,藍若說那是老夫人養的金絲雀,女兒便自作主張帶著哥哥一起要去給老夫人請安了。”事到如今,應蓮煙清楚了柳姨娘的算計,卻沒想到自己的將計就計竟是得到這意外效果,她不由一陣後怕。若是她沒有當機立斷,那麼此時此刻,趴倒在地上的人會不會是弟弟呢?想到這裏,應蓮煙目光冷冽了幾分,似乎冰箭一般齊齊射向了柳姨娘。

很顯然,柳姨娘對應蓮煙的“自作主張”很不滿意,應赫言之所以沒出現在錦墨居,定是應蓮煙搞的鬼。甚至,就連凡兒會出現在這裏,也可能是應蓮煙使的詭計!

想到這裏柳姨娘一陣激動道:“凡兒,你趕緊……”

應伊水厲聲打斷了柳姨娘的話,“還不趕緊向爹爹認錯!”她不清楚姨娘的算計,隻是事到如今,再去爭執任何都沒有半分意義了,隻會給父親留下狡辯的印象。甚至於若是凡兒說錯了話,那麼姨娘的這番算計就徹底曝光在眾人眼皮子底下了。

“父親,這裏交由女兒處置便是了。”應伊水溫聲道,語氣裏卻是不容置疑的堅持。處罰桂媽媽她們是後宅之事,應傅的確不便插手。

應傅點了點頭,隻是目光卻慢慢落在了楚文璋身上,聲音中帶著嚴厲,

“你怎麼會在這裏?”

應赫言渾身一抖,想要往應蓮煙身後躲,可是又想起來什麼似的,母鳥護雛似的護在了應蓮煙身前,臉上滿是緊張說不出一句話來。

長袖之下,應蓮煙雙手緊握成拳,慢慢走到了應赫言身前,柔聲道:“弟弟,你不是一直想念父親嗎?怎麼見到父親,又忘了?”

應赫言癟了癟嘴,委屈地看向應蓮煙,餘光卻是不時地掃在應傅身上,“姐姐,他,他才不是爹爹呢,爹爹從來不凶言兒的。”

意識到應赫言仍舊是那個癡傻兒後應傅臉色越來越陰沉,可是聽到最後一句卻不由心頭一滯。

應蓮煙自是沒有錯過這一幕,隻是,她才不相信應傅會忽然湧起愧疚之感,然後求她們原諒自己這麼多年的忽視。他的眼中隻有權勢,何曾有自己半點影子?

果然,應傅很快收斂了眉目,看著應赫言的目光帶著些複雜,聲音卻是嚴肅的,“四處亂跑,驚擾了貴客怎麼辦?”卻分明是在指責應蓮煙。

應赫言害怕極了,卻還是顫抖著站在應蓮煙身前,似乎要保護她一般。

應蓮煙聞言心中一涼,見到應赫言這般舉動卻又是微微一暖,她慢慢走到應傅麵前,恭敬一禮道:“父親,這裏是後宅,哪來的什麼貴客?何況,哥哥是相府的五少爺,難道還不能四處走走了?”

她一言戳破了應傅的話,卻是半點情麵也沒留,簡直是放肆至極,卻也是合情合理。

明明是自己的女兒,看到應蓮煙的目光時應傅卻有些心虛,竟是不能直視一般。

“三姐,有你這麼跟父親說話的沒,還有沒有半點規矩了?”應如雪唯恐天下不亂,自是不願意放過這個機會。應傅臉色不好,正是需要一個著火點,她隻需要扇上一扇子風,便足夠了,“父親,我看……”

“夠了!既然言兒現在沒有事情的話,煙兒,你先帶他下去,免得到時候,被有心人算計。”應傅一聲暴喝打斷了應如雪的話,他麵目頓時嚴肅冷冽,唬得應如雪直哆嗦,可應傅卻也沒說出下半句話來。

應蓮煙見狀心底裏冷笑,看著一旁病怏怏欲言又止的柳姨娘更是多了幾分諷刺。

“管好他,否則別怪家規無情!”冷冷地對柳姨娘拋下這一句,應傅揚長離去,倒似有逃離的嫌疑似的。

老夫人看著那匆忙離去的背影,目光中透著幾分通透,最後卻是搖了搖頭,“還不快去扶柳姨娘去休息?三丫頭,剛才的故事講到哪裏了,言兒也到祖母這邊來,回去繼續給我們講故事。”

柳姨娘看著應蓮煙離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剛想要開口卻被應如雪製止住,“姨娘,小不忍則亂大謀。”應如雪說的意味深長,看向應蓮煙的目光複雜不明。

今天的事情本是想趁機除了應赫言,這樣六弟的地位便是十拿九穩了。誰知道,竟會是出現這樣的差錯,以致於把六弟都搭了進去。

“嬤嬤,雲城的人來了沒有!”柳姨娘想了想,很早的時候,應蓮煙9歲的時候貪玩,把隔壁的小公子哥推到了河裏,被應相知道之後,氣的把應蓮煙送到了鄉下的祠堂那修養,在那邊修養了一年,由於應相思念這個二女兒所以才讓她回來,記得祠堂那邊的人說應家三小姐是個吃軟怕硬的家夥,現在看看並不是這樣一回事!

陳媽媽攙扶著柳姨娘,搖了搖頭道:“回姨娘的話,沒有。”

一旁應茹柔有些雲裏霧裏,不明所以道:“四表姐,怎麼了?”

柳姨娘搖了搖頭,應如雪卻也是猜出了七八分,頓時不屑道:“姨娘何必把她放在心上?更何況,她現在身邊多了一個傻子而已,總會有犯錯的時候,到時候就算老夫人想要保他們,怕也是眾怒難平,有心無力。”

她笑得詭異,柳姨娘聞言不由皺了皺眉頭,“柔兒你有什麼好主意?”

柳姨娘回頭看了看身後的錦墨居,眼中閃過一絲狠毒,“那個傻子可是最掛念他娘了,姨娘,您說呢?”

柳姨娘聞言眼中閃過一絲陰狠,隻是很快便消失了。錦墨居,錦墨居……

“這事,你小心處理,回頭我定不會虧待了你的。”

應茹柔心中一喜,臉上一片恭敬,“姑母說笑了,侄女隻是看不慣應蓮煙罷了,這點教訓也不過是小懲大誡。再說,玉緣苑院裏的人若是不用,豈不是白白浪費?”

應茹柔很

快便離開了,柳姨娘看了眼錦墨居,眼中的狠毒再也不加遮掩。一旁應如雪視若無睹,隻是掃了眼應茹柔離去的方向,“表妹未免太放肆了。”

不過就是因為抱琴和小禾沒在應蓮煙那裏討得好處,被周媽媽糊弄了一番,白白折送了些禮物而已。如今就這麼迫不及待的就想要處理了應蓮煙,也太沉不住氣了。

柳姨娘聞言臉色柔和了些,“無妨,有她探路,也不失一步好棋。”

應如雪聞言不由皺了皺眉,應蓮煙的到來,一開始沒能如願的掌控在姨娘手中,而且竟還是左右逢源似的,以致於如今表妹和姨娘都有些沉不住氣了,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察覺到應如雪的心不在焉,柳姨娘愛憐地握住了她的手,“你放心,就算是拚了姨娘這條命,也定要給你謀一個錦繡前程的。”

應如雪唇角勾勒出一絲笑意,寬慰柳姨娘道:“姨娘多慮了,女兒隻是在想六弟還那麼小,呆在祠堂裏未免害怕,女兒有些憂心六弟罷了。”

提及幼子,柳姨娘臉上閃過一絲忿恨,想起應傅方才的絕情,她心中更是惱怒,“我看誰敢動我的凡兒!”

一旁王媽媽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應如雪,試探地問道:“夫人,不如奴婢去祠堂裏照看著六少爺,如今相爺正在氣頭上,還是不要忤逆他為好。”

柳姨娘惱怒地哼了一聲,顯然也知道王媽媽的話在理,隻是嘴上卻還是倔強,不肯鬆口。應如雪見狀點頭示意,“有勞王媽媽了。”

柳姨娘顯然在氣頭上,回到聽雲院之後整個人更是陰沉了幾分似的,應如雪屏退了左右伺候的人,看著坐在那裏生悶氣的柳姨娘,聲音中不由帶了幾分嚴厲,“姨娘,赫連若蘭已經死了十多年了!”

柳姨娘猛地抬起頭,看著應如雪的目光帶著錯愕,還有幾分恐懼。

“你怎麼知道的?”她抑製不住地聲音顫抖,這個名字已經在相府消失很久了,以致於再度聽到讓她還是忍不住的心亂,那三個字代表著自己曾經的一段過去。

被刻意忘掉,被刻意模糊了的過去。她看到應蓮煙時會想起,可是卻沒料到自己的女兒竟也是知曉這個人。

“我怎麼知道的?我知道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應蓮煙!”應如雪坐了下來,一雙發亮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柳姨娘,似是要傳遞自己的意誌似的。

“何況,現在她現在要保護那傻子。”

“弟弟不要怕,大膽的下筆便是。”

“可是,可是我……”

應赫言怯怯地看著那純白如雪的宣紙,緊張模樣溢於言表。

應蓮煙輕輕握住了他的手,臉上是溫和模樣,眼底的笑意都絢爛出百花齊放的粲然,“來,弟弟慢慢的下筆。”

兩隻手慢慢地往下移動,掛在筆尖的墨滴再也承受不住似的“啪”的一聲落在了宣紙上,應赫言頓時嚇得鬆開了手,任由那毛筆落在了宣紙上。

應蓮煙沒想到竟是這般,看著抱頭蹲在那裏的人慢慢上前,“弟弟……”

“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

看著瑟瑟發抖的應赫言,應蓮煙心頭滿是酸澀。應赫言之前住著的院子裏隻有一個啞巴仆人伺候,院中的房子莫不是透風漏雨的。而院子外麵卻是有兩個看守之人,生怕應赫言沒事亂跑似的。

“生煙,送五少爺回去休息。”看著被墨汁浸透了的宣紙,應蓮煙眼中閃過一絲狠色。

生煙剛上前一步要攙扶他,應赫言猛地推開了她,逃離似的離開了這涼亭。生怕應赫言亂跑,生煙連忙追了上去。

碧兒見此情景,眼中不由浮現一絲擔憂,“小姐,五少爺他……”

應蓮煙拿起了那毛筆,看著被暈染了一大片的宣紙,慢慢下筆,“那件事調查的如何了?”

碧兒聞言連忙收斂了神色,“林媽媽說,府裏的確有一個長著痦子的,叫太曆,是前院白總管的侄子,在府裏向來是領著馬房的差事。”

“前院的人竟是跑到了後宅,這腳生的還真是夠長。”應蓮煙冷聲一笑,眼中是說不出的冷冽。

碧兒見狀並不言語,心裏卻是明了:三小姐真的生怒了。

相府後院乃是女眷所在。前院的家丁小廝是不得任意前往後院的,那太曆既不是應傅

的貼身家丁,又不是諸位少爺的小廝陪讀,不過是馬房聽差的,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摸到了後宅,而且還是已經被塵封了十多年的錦墨居。

這要真是巧合的話,死人複生都不稀奇了!碧兒心中一哂,一旁靜候著三小姐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