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無雙的書房顯得過於安靜,暗紅的木製桌椅和書架已經讓整個房間顯得有些壓抑了,側麵的軟榻靠著窗子一側,卻也被外麵的陰天染上一層淺灰色的陰影。而陸無雙和莫知子此時便在這陰影裏,對於莫知子來說,無論這屋內的光線如何,對她都沒有任何影響,隻是希望看到的,卻無法實現。此刻,陸無雙已略有好轉,隻是仍會不斷地從身上冒冷氣,他能感覺到自己呼出的哈氣都帶了一股冷風。
阿子伸出手:“無雙哥哥,你可好些了嗎?”她想拉陸無雙的手,可是半途卻退了回去,而陸無雙也一直看著阿子在做這些動作卻毫無回應。
“唉!”陸無雙輕微的歎了一口氣,這聲音小的隻有他自己能聽到,可是阿子也聽到了,隻不過不自然的表情一閃而過。
“沒什麼大礙,倒叫你們擔心了。”
阿子的神色黯了黯,猶豫了半晌,還是開口:“若是別人病了,無雙哥哥不也一樣擔心!”
聽阿子的語氣不太好,陸無雙隻是笑笑也沒有在意,便又說:“阿子,再過半月,我們便要搬去京都,這兩日我會吩咐阿福好好收拾一下準備北遷。”
阿子有些悵然:“就我這樣子,去哪裏不都是一樣的。”
陸無雙看著阿子失落的樣子,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女子倔強的眼神,他低頭沉默了半晌,身上一陣冷一陣熱,有汗從他的額際悄然落下,陸無雙抬頭,剛想開口說話,阿福就帶著金先生匆匆忙忙的走了進來。陸無雙調整了一下坐姿,輕聲的對阿子說:“放心吧,哥哥沒事的。”
阿子的身體震動了一下,她低著頭沒有說話。
金先生走得太快,胡子都飛起來了,他走到陸無雙跟前,深深的鞠了一躬:“盟主。”
陸無雙點了點頭,輕聲道:“金先生不必多禮,過來吧。”
陸無雙看了阿福一眼,阿福便低頭走過去,扶起了坐在塌上的阿子,金先生坐在塌邊為陸無雙診脈,一張滿是風霜的臉皺了起來,陸無雙的眼底一片波濤洶湧。過後,金先生站了起來,看了陸無雙一眼開口說道:“盟主隻是太過勞累,沒有注意飲食而感染上風寒,喝幾服藥便可痊愈。”
“好了,既然沒事,阿子阿福你們也不用擔心了,阿福,帶小姐回去休息吧!最近要開始著手北遷的事兒了,阿福你也準備一下。”陸無雙對阿福說道。
“是。”阿福應道“小姐,我們走吧!”
“恩,無雙哥哥,我先走了。”阿子輕聲說,聲音像羽毛似的輕飄飄的。
“好!”
阿福對陸無雙點點頭,便扶著莫知子往外走。金先生此時開口說道:“盟主,最近不要太過勞累,還是保重身體重要啊,老夫這就回去給您備藥。”
陸無雙衝他點了點頭:“好,勞煩金先生了。”
金先生弓著腰退下,走在了莫知子和阿福的後麵,出了書房,走到長廊裏,莫知子對阿福輕聲說了一些什麼,兩人便停了下來,金先生看著這停下來的兩人,摸了摸白胡子,迎了上去。
“大小姐。”金先生行了一禮,阿福對他點了點頭。
“先生,無雙哥哥怎麼樣了?病的可嚴重?”莫知子皺著秀眉問道。
“近日盟主忙於公事,怠慢了身體,隻是過於勞累,才染上風寒,喝些藥驅驅寒就好了,小姐大可不必擔心,還望小姐保重身體為好。”金先生一席話說得滴水不漏,最後還不忘叮囑莫知子保重身體,不要因為過度擔心陸無雙而自己染上疾病。
莫知子明白,再問也問不出什麼,便輕聲說道:“多謝先生,還望先生為哥哥多多費心,阿子在這裏先謝過了。”
金先生忙說道:“這都是分內之事,小姐這樣說可是折煞老夫了。”
莫知子微微一笑說道:“那先生還是快些為哥哥備藥吧,阿子就不打擾了。”
阿福扶著莫知子往前走,莫知子突然覺得眼前有絲絲光亮,恍恍惚惚卻忽然一下又暗了下來,莫知子心裏一慌,腳下踉蹌差點摔倒,阿福連忙抓緊莫知子的胳膊,問道:
“小姐,你怎麼了?”莫知子也緊緊的抓住阿福,這一瞬,莫知子心中閃過各種各樣的情緒,欣喜、失落、驚訝……聽到阿福的聲音莫知子在心裏快速地整理好自己的情緒,站好之後才對阿福說:“沒事,就是不小心絆了一下。”
阿福沒有出聲,仔細的扶著莫知子慢慢的走向房間。
莫知離站在蘇州城門的門口,望著這青磚壘起的城牆,眼底被濃濃的哀傷填滿,她穿著一身純白色的衣裙,瘦弱的身形仿佛一陣風就能把她吹走,莫知離握緊右手的劍,直到指尖泛白。她低下頭,轉身向著城門外相反的方向走去。
蘇州城外有一百葉林,林子很小,林中樹木數不過百,但卻枝幹粗壯、枝繁葉茂,白影一閃,莫知離便快步的走了進去。忽而一個黑影從天而降,一方白色絲帕落在莫知離麵前,莫知離飛身跳起,伸手一抓便將白色絲帕拿到了手。她穩穩的落地,眉目間閃過一絲厲色,抬頭時,黑衣人卻早已不見蹤影。
莫知離警惕的看了看周圍,待確定四周安全後才拿起這方白色的絲帕,“莫到春雨時,再踏苔上雪”,絲帕的右下角繡了這兩句詩,落款是“墨琪”。
莫知離看到落款之後,震了震身形,雙眸緊緊地盯住這方絲帕,眼中流露出震驚和疑惑,她緊緊地攥著這方絲帕,飛身一躍便朝著黑衣人所去的方向追去了。
莫知離走後,一陣歎息聲飄蕩在這百葉林的上空,一位已經過了不惑之年的中年男子悠閑地走在這林中,這男子仙風道骨,尤其是那一頭白發,飄揚在身後,更讓人有一種敬畏的感覺。他背著手踱步往前走,而那方向正是莫知離離開的方向。
陸無雙一張臉沉了下來,周身散發出一種逼人的氣勢。金先生低著頭站在陸無雙的身邊,一聲不發,這種狀態持續了半晌,金先生站的腳已經開始發麻了,陸無雙才開口:“先生今日在這裏所說的,我希望不要讓別人知道。”
金先生連忙跪在地上:“是!”
陸無雙擺了擺手,似乎十分疲憊:“你先下去吧。”
金先生小心翼翼的站起身,躬著身退下。待出了門之後,金先生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呼出了一口氣,這張遍布著滄桑的臉上,控製不住的抖了抖,在陸無雙身邊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看見他發這麼大的脾氣。
陸無雙的臉陰沉的可怕,他一用力,手中的毛筆就應聲而斷,他一用力就將桌子掀翻,哐的一聲,這張做工精致的紫檀木的桌子就被無情的推倒在地了,陸無雙站在原地,咬著牙,狠狠地說:“好,好,原來你就這麼恨我。”
阿福進來的時候,屋內一片狼藉,陸無雙氣的瞪大了眼睛,阿福連忙過去問道:“公子這是怎麼了?”
陸無雙轉過頭,平靜了下來,對阿福說道:“半月後,北遷之事可暫時緩一緩,到時候,你繼續在這裏照看小姐就是了,我會先過去,至於什麼時候遷過來,再等我通知。”
阿福心中疑惑卻又不敢問出來,隻是順從地說道:“是,公子。”
陸無雙又恢複了原來的神色,隻是俊朗的容顏上增添了幾分哀傷,他大踏步的往外走,並且吩咐阿福:“找人把這裏清理了。”
阿福行禮,再抬頭時,陸無雙已經走遠了,阿福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阿福歎了口氣,回想起莫知子今日的異樣,阿福總覺得有些不妥,但是大概是上了年紀,也不願意計較那麼多,阿福在心裏安慰自己,大概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我坐在林鎮遠家院子中的大榕樹下,樹下還是比較清涼的,人一涼快下來腦袋就比較清醒,腦袋清醒了就可以認真思考問題。我想著,在林鎮遠家住了這麼久,也到時候走了,隻是修明這幾天總是見不到人影,想跟他說句話白天天沒亮就不見了,晚上回來時自己又睡著了。說起這個事,我又不自覺的想了想,怎麼最近覺這麼多,不到時候就睡著了,而且奇妙的是,我根本沒知覺,都不知道自己怎麼睡著的,但是無論在哪裏睡著,第二天醒過來總是安安穩穩的躺在床上。
“哎呦。”我的頭一痛,不隻是被什麼東西擊中了,心中突然有些不快,噌的一下站了起來,但是坐的時間太長了,猛的站起來有點暈,於是我晃了晃差點就摔倒了,但結果我又倒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慕容言有些緊張的看著我,他拖著我腰的手臂堅定有力,我看著他清秀的眉眼,也忘記了剛才被打腦袋的不快。慕容言見我不說話,更著急了,他的一雙眉毛蹙了起來,著急的問:“花千禧,你沒事吧?”
他鬆開手,我穩穩地站好,衝他一笑,搖了搖頭說道:“沒事。”
慕容言一愣,一抹詭異的緋紅跳躍到臉上,他偏過頭:“沒事就好。”
從我的角度看上去,他長長的睫毛覆蓋著一雙澄澈的眼睛,讓人看不清情緒,微挺得鼻子下,長著一張微薄的嘴唇,唇色是正好的紅色。
“慕容言,等我報完仇,我們成親好不好?”我看著他嘿嘿的笑,慕容言像是被我嚇了一跳,他皺了皺眉,低聲說道:“花千禧,你不要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