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難得有這樣好的天氣,天又高又藍,幾朵白色的雲彩軟綿綿的隨時都像是被吹散了,要掉下來一樣,春天來得很快,一切又恢複了新的生機,樹上的雀兒吱吱喳喳叫個不停,仿佛是為了迎接新的季節而歌唱。
隻是,此時的鎮遠鏢局卻有另一番景象。林鎮遠皺著眉,滿臉怒容,額頭上鼓起來一塊紅紅的大包,他狠狠地看向大門口的方向。朱漆的大門緊緊地關著,外麵傳來砰砰的聲音,像是什麼擊打在大門上,氣氛異常壓抑。門外,許多武林人士找上門來要討一個說法,據下人回報,門外至少聚集了一百來人,都是來找林鎮遠討說法的。
林鎮遠失了平日的穩重,此時的他恨不得一巴掌劈死帶頭鬧事的人,他林鎮遠自詡光明磊落,從不做令人不齒之事,今日竟有上百人上家中來,而且還懷疑自己的所為,他願意敞開大門請大家差個仔細,誰知卻被還暗中偷襲,致使自己受傷。其實也不算是偷襲,隻是不知道是哪個人帶頭往林鎮遠頭上扔雞蛋扔土豆,這才沒辦法緊閉大門。林鎮遠氣得一掌劈在桌子上,好好地一張桌子,就這麼被他一掌劈碎了,破碎的木屑躺在地上毫無反抗能力,隻能看著這可笑的世界一點一點走遠。
剛恢複自由的林靜嫻一走到大廳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她平複下驚訝的心情,看到爹爹的手掌心紅了一大片,便苦笑,心道:這次爹可是真的生氣了,看來自己也要小心一點才能逃出去。林靜嫻轉過頭對織寧輕聲說:“織寧,去拿一些消腫止痛的藥來。”
林靜嫻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她吩咐下人將這裏收拾好,走到林鎮遠身邊乖巧的叫了一聲:“爹。”
林鎮遠故意不看她,林靜嫻心中一堵便徑自跪了下來:“爹爹,孩兒不懂事,讓爹爹費心了。”林鎮遠一見平時事事要強的女兒在自己麵前跪了下來一下子也慌了神,眼底閃過一絲不忍,一絲心疼,但還是寒著臉說:“起來吧,這件事情不能怪你。”
林靜嫻從地上站了起來,織寧也拿著藥走了過來,從織寧手上接過藥,林靜嫻坐到了林鎮遠的旁邊,她抬起林鎮遠受傷的手,手掌裂開了幾道痕,有血漬溢出,林靜嫻看著這雙手,在小時候抱過自己,喂自己吃過飯、教自己寫字、練劍,如今布滿了深深淺淺的皺紋,起了厚厚的繭子還異常粗糙,林靜嫻不由得鼻頭一酸。
看著女兒低著頭安靜的給自己處理傷口,雖然頭發遮住了表情,但還是不難看出她的肩膀在抖動,像是在壓抑什麼情感。林振遠合上雙眸假寐,不會醫術的女兒,此時給自己搗鼓包紮傷口,他真的很希望時間就停在這一刻,隻是,他還有很多未完成的心願。
離蘇州城越近,我心裏越不踏實,總感覺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看這阿離姐姐逐漸好轉的臉色,心情也好一些,趁休息這時,柳月眉小心的在地上鋪好棉被,將阿離姐姐抱下馬車,放在棉被上,自己靠著樹坐下來,再把阿離姐姐抱起來,半靠著他。我遠遠的看著他們,柳月眉就想珍惜一件寶貝一樣小心的對待著阿離姐姐,隻是……我歎了口氣,慕容言問我:“好好地歎什麼氣?”
我搖搖頭,隨即問他:“阿離姐姐這次怎麼這麼久還不醒過來?”其實對於阿離姐姐我心裏還是很愧疚的,若不是我的任性,他也不會陪我跑出來,又在半路上發病。我隨手從地上折了一隻野花,慕容言輕輕地皺了皺眉
“說不好。不過看樣子,很快就能醒過來了。”
慕容言看向柳月眉的方向,眼底上過一絲複雜的情緒,還沒等我明白過來,就已經恢複正常了。柳月眉小心翼翼的把阿離姐姐頭發上的飾物解開,阿離姐姐柔順的長發披散下來,柳月眉用他又細又長又白的手指輕輕穿過他的長發,覆到頭頂,輕輕地按動著,生怕力氣用大了,阿離姐姐會疼。
我在他們身邊坐下,柳月眉問我:“小花兒,你的梳子呢?”
我從懷裏掏出一把精致的白玉小梳子,柳月眉伸手拿過,眼底閃過一絲讚歎,斜眼看著我:“你看看你,頭發亂的跟雞窩似的,有這麼好的梳子也不自己捯飭捯飭。這梳子,豈不白送你了嗎?”
一聽這話我就不樂意了:“師傅,人慕容言送給我,我可一次都沒舍得用。你要用我便先給您用,您這麼說,未免也太傷人了。”
柳月眉笑得春風得意,他裝作驚訝的樣子:“哦!是小言言送給你的呀!”隨即看著我笑。
我這才反應過來,師傅這是耍著我完呢!我氣鼓鼓的轉過頭,柳月眉也不吱聲,但我還是隱隱能聽到他歡愉的笑聲。我氣惱的轉過頭,把我手中折下來紅色的小花遞給為柳月眉,柳月眉正在給阿離姐姐梳頭,見狀也並沒停下來:“這也是小言言送你的?”他打趣的問道,我撅撅嘴,表示我的不樂意。
“師傅,你給阿離姐姐戴上吧!好看!”
柳月眉挑眉似笑非笑的看著我:“好!”
看我猶猶豫豫的,柳月眉問道:“小花兒可還有事?”
“沒,沒有了”我慌忙擺手,又引來柳月眉的一陣笑,我懊惱的低頭:“師傅,徒兒頭發真的很亂嗎?您可否為徒兒梳梳頭?”柳月眉一愣,看向我,哈哈大笑起來。我疑惑的看著他,笑什麼?
“小花兒,你是不是懷春了?”懷春?以前好像聽家裏的下人說過,是什麼意思來的?我突然想起來,感覺臉上騰地一下就熱了起來,渾身都熱了起來,也顧不得什麼禮儀了,隨口就衝他大聲喊道:
“非也非也,亂說亂說……”
我站起身,隨意的拍拍身上的土,飛快的跑開了。跑回去後,慕容言狐疑的看著我:“你的臉?”
“怎麼了?”
“怎麼這麼紅?”
“……”
很多巧合就像被上天安排好的一樣,沒想到我們會在這裏遇上,若不是在這裏遇上,阿離姐姐或許就不會那樣做,就不會在今後的很長時間都陷入痛苦和自責中。隻是,這些既已發生,便再沒有改變的可能。
樹葉嘩嘩響,馬兒噠噠噠,柳月眉對慕容言說:“小言言,前麵有情況,小心。”這一句小心包含了太多太多,慕容言神色凝重的應道。
“放心!”
我屏住呼吸,盡量不發出聲音,慕容言看了我一眼並沒有說話,我總感覺走之前,我梳過頭發以後他好像有話對我說。現下不是問的時候,還是等危機過了之後再說吧!
越來越近了,我有些緊張,慕容言給我一個安慰的眼神,示意我沒關係,不用擔心,現在我的耳朵裏聽到的是外麵的馬車聲音和另一輛馬車聲音緩緩駛近,還有我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籲~~”
“籲~~”
柳月眉和對麵的人一同停下車來,路窄,隻能做些妥協。慕容言掀開簾子出去,站在柳月眉身邊,我偷偷的掀開鏈子的一角,觀察外麵的情況,對麵也停著一輛馬車,趕車的車夫看上去是一個老實的年輕男子。對麵的馬車裏的人也掀開了簾子,問那馬夫:“怎麼停下來了?”
我看著那人心中一驚,那個人不是阿福嗎?顯然,外麵的人看到彼此之後也同樣都感到十分驚訝,阿福在馬車裏進去也不是出去也不是,她回頭跟裏麵的人說了些什麼,才下車來,然後她扶下來一位容貌清秀的盲眼姑娘:“莫知子?”我輕輕地叫出來,接著還有一位婦人從車中下來,看她的身形還似年輕人一般,隻是相貌被完全毀了,可惜了。
莫知子怎麼會在這裏出現?她失蹤這麼久,去哪裏了?我又有一大堆疑問,或許需要慢慢解決了。
正在這時,阿離姐姐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呻吟聲,我緊忙回頭,仔細的看這阿離姐姐:“阿離姐姐,姐姐?”
阿離姐姐長長的睫毛微微的顫抖,眼睛也緩緩地睜開了,我連忙大聲喊:“師傅,慕容言,快來,阿離姐姐醒了。”
莫知子聽到我的聲音身體明顯的一震,柳月眉首當其衝跑了進來,慕容言猶豫著要不要進來,柳月眉一把抱起阿離姐姐出去了,我也緊忙追出去,慕容言伸手替阿離姐姐號脈,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藥丸,一股濃重的中藥味撲鼻而來,他讓阿離姐姐服下這顆藥丸:“暫時無礙了!”
“姐姐?”對麵的阿子輕輕地叫了一聲。阿離姐姐剛剛醒過來,虛弱的轉過頭看了她一眼,便又扭過了頭,歎了一口氣。
柳月眉柔聲問道:“小離兒,感覺好些了嗎?”
阿離姐姐看向柳月眉,眼底上過一絲猶豫,還是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快到晚上了,於是我們一行人同阿子姐姐他們一起找了塊幹淨的地方休息。我和慕容言撿了了很多柴禾回來的時候,安靜得很,實在是太詭異了,我與慕容言對視,我說:“不如,我們再去撿些柴禾?”
柳月眉出聲到:“小花兒,當著我們的麵就要把小言言拐走不成,這些柴已經夠用了,這天色已黑,你們兩個小娃娃,要到哪裏去哇?”
我又騰地一下臉熱了起來,我看了慕容言一眼,他的臉上竟也浮現一絲詭異的淺紅。我走過去挨著阿離姐姐坐下,遞給她一顆果子,阿離姐姐笑著摸了摸我的頭,她並沒有吃,隻是隨身裝了起來,我也沒有多問,隻是安安靜靜的坐著。這一夜,怕是很多人都要徹夜難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