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報恩到此為止,我不幹了!
從來不知道,六月的風吹在身上也可以這樣的冰寒徹骨。
淩璿腳步虛浮,艱難的走回聽風軒,慘淡的陽光灑在清瘦挺立的背影上,卻照不暖絕望冰冷的心。
剛踏進聽風軒的院子,白光從眼前閃過,凍的發紫的嘴唇顫抖,翻天覆地的惡心眩暈襲來……
“小心……”溫柔的聲音帶著歎息輕輕從耳畔響起。
再度回到熟悉的溫暖懷抱,淩璿無神的抬眼看過去,還沒看清就昏迷過去。
“大夫,大夫……”公孫季騰急火攻心的大喊。
一陣人仰馬翻之後,年邁的大夫搭著淩璿手腕處的脈搏輕輕搖頭,眉頭深皺,“侯爺,老夫不是交待過要好好照顧尊夫人嗎?雖是六月的氣候,但是湖下寒氣濕重,不僅傷了胎兒,還換上風寒,你叫尊夫人如今的身體怎麼承受?”
“那你趕緊開藥方,我好命人下去熬藥。”自責浮上俊容,公孫季騰焦慮催促。
“因為有孕,不宜輕易用藥,這傷寒的藥藥性猛烈,孕婦忌用……”大夫一臉的為難。
“難道你就沒遇到過孕婦傷寒的?孕婦傷寒就不用治了?”因為擔心,因為著急,公孫季騰的語氣很差。
“侯爺稍安勿躁,藥是有的,不過都是些藥性溫和的處方,對尊夫人的病見效不大,現如今還是以安胎為主吧,切忌別再出什麼意外了,否則屆時不僅胎兒不保,還極有可能一屍兩命。”
“那……趕緊把所有適合我娘子的藥方全開出來。”公孫季騰被嚇的差點岔了氣。
“是是是……我這就開方……”年邁的大夫嚇的更嗆,忙起身找筆開方子。
一直緊緊的抓著那冰冷的手靜靜的看著那蒼白安靜的容顏,內心焦灼心疼,屋內的人來人往,從吵鬧喧囂到悄無聲息。
公孫季騰就這麼一直握著淩璿的手,麵色痛苦,目光複雜的坐著。
天色微暗,屋子裏黑漆漆的,冷颼颼的,空蕩蕩的……一如他心底的某個地方……
驀地屋內出現了一個高大偉岸的黑影,在漆黑的角落輕聲稟報,聲音冷淡沒有一絲起伏,“主人,擎天盟又一次出手了。”
輕撫臉龐的指尖微微頓住,許久,才又若無其事的繼續剛剛的動作,“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黑暗中的影子又悄無聲息的離去,如來時一般讓人無法覺察。
輕輕歎息,幽幽長長的愁緒自唇畔溢開,“娘子……如果是你,會怎麼辦?”
起身,黑暗中的燦爛眼眸專注的看著床榻上雙眼緊閉的妍麗女子,覆上,溫軟的唇……
閉著眼,輾轉纏綿,溫軟甜蜜,心卻卻止不住的殤。
“對不起……”滾燙的淚滑落,滴在女子沉睡的淨顏,無聲劃過臉龐滴進錦被。
“少爺,遊小姐醒了。”門外,傳來胤絕低沉又小心翼翼的聲音,仿佛生怕驚醒了屋內的人,可又怕聲音太小裏麵的人聽不見的糾結。
沉默死寂瞧瞧蔓延,胤絕等的心焦,以為裏麵的人沒聽見,剛準備再開口。
裏麵傳來一聲輕輕回答,“知道了……”
不舍的看著淩璿沉靜的睡顏,公孫季騰蹙著眉峰起身。
輕輕替她掖好被角,留戀的目光始終不曾離開半分。
終於,毅然轉過頭,抬步走出。
六月的晚風徐徐的吹,透過紗窗,吹動帷幔,吹散一室的熟悉氣息。
睜開眼,什麼聲音都沒有,寂靜一片,冷清的猶如這個世上隻有自己存在著。
無力的揚起一抹蒼白的笑容,什麼時候自己竟可悲到這個地步了。
頭昏沉沉的,努力的支撐著自己起身。望著窗外朦朧的景色,感受著迎麵而來的微風。
許久,才啞著嗓子自言自語,“已經到了不得不做決定的時候了……”
該結束,就幹脆的讓一切結束吧!
她問,“你還愛她嗎?”
他沉默不語。
她問,“如果我無法跟她共處呢?”
憂傷劃過他的眼際,“對不起……”
她說,“好吧,既讓如此就將她扶正吧,報恩到此為止,我不幹了!”
他痛苦的閉上眼,“你讓我好為難……”
她卻明媚的笑開了,一直笑一直笑,明明那麼明媚,卻感覺那麼的憂傷。
許久才感歎,“夫君,你可以不用為難的!”
他也跟著笑,卻比哭還難看,“娘子,你相信我好麼?”
許久的許久以後,他們一起沉默,用力的抱緊彼此,再也沒有開口。
那個六月很漫長,夏天也來的很晚,夾著寒意的春風一直吹一直吹,吹的人心裏直發涼。
時間似乎靜止一般,陽光灑在人身上卻感覺不到絲毫的溫暖,長長的沉默最後,誰也沒有看見麵如冠玉的俊臉如陽光鋪灑的柔情,以及用唇語演繹的那一句“我愛你”!
簡單收拾了一些細軟,淩璿放下剛剛寫好墨跡未幹的信紙,淡淡一笑,眸光裏盡是繁華落盡的落寞黯然。
最後一次環顧了這個自己住了將近四年的院子,淩璿絕然轉身毫不遲疑的踏出了院子。
纖瘦的背影在夕陽的餘暉裏,影子拉的長長的,在幽靜的小道上不斷的移動,再移動……
樹後站著一個孤寂的身影,眸光裏皆是痛苦和糾結。可是他隻是這麼靜靜的站著,看著,沒有其他任何舉動。
即使心中再不舍,可是現在的他給不了她想要的。
“娘子,你等我,等我們下一次見麵,我一定給你想要的全世界,我一定……再也不讓你離開我!”
背後又無聲出現一個人,淡淡開口,“既然舍不得,為什麼不留住她?”
像是沒聽見一般,公孫季騰隻是木然的站著,麵無表情的俊顏漸漸轉冷,“天龍,把所有死屍都派出去暗中保護娘子。”
麵無表情的臉上掀起一絲波瀾及困惑,“可是……”
“不用說了,就照我的意思去辦吧。”疲憊的說完,公孫季騰便轉身離去,說出話沒有半點轉圜的餘地。
死屍是不懂感情的,可是頭一次,麵對主人不理智的決定提不起力量來反駁。
頭一次,不懂情為何物的死屍臉上出現了迷茫困惑的表情。
一共十三名死屍,都派去保護少夫人了,那主人自己怎麼辦?
可是麵對這麼不合理的決定,他為什麼提不出異議的理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