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帶著慕湛跑起來速度還是極快,姬離雖然武功不及老人,但是她體內有作為天下門聖女武功早已獨步天下的柳氏留下的龐大內力,在運用過程中也沒了以前那種衝破瓶頸的窒息感覺,自身又可以將黑色真氣融會貫通,所以她追起來並不吃力。
老人自以為將姬離早就扔到了後麵,不由還有些失望,那股氣息真的很熟悉啊,而且其中還摻雜著什麼讓人不喜的東西。
他腳尖連點,在一處雪穀中站定,正要開啟大門,便猛地回頭,便看見了直追而來的姬離!
老人震驚地瞪大了眼,怎麼說他也是天下門掌門堂的長老,竟然被一個十幾歲的娃娃追上來!
老人震驚過後,便幹脆拎著慕湛一個猛子紮入雪堆!
身影便消失不見!
姬離驚訝地落在老人落下的地方,仔細研究了一會,也沒有發現異常。
難道這雪下麵有什麼異常?天下門在這片雪下麵?
不管了,這個老人看上去與慕湛相識,但是她就是不放心,要是再拖一會那老人可能就跑遠了!
姬離一咬牙便要躍起來如同老人那樣紮進雪堆!
她正要一頭紮下去,一個白色身影便掠了過來將她帶了起來。
等姬離站定的時候才看清眼前的人是慕燼,“你來這裏做什麼?”
姬離眉目沉沉問道,“若是我沒有記錯,十六殿下不是應該被軟禁在東辰皇宮接受調查麼?是許墨姬言太沒用了——”
“還是十六殿下超出了本國師的預算?”
慕燼聽著姬離冷漠無情的分析,隻抿緊了唇,定定的看著姬離。
姬離勾唇嗤笑一聲,“在獵場的時候,我就知道十六殿下不是什麼善與之輩,沒想到竟然連姬言與許墨都攔不住你?”
慕燼低聲道:“我隻是擔心你。”
姬離僵了僵,接著目光轉開,“讓開吧,我要去找慕湛,你要是耽誤了我的時間我會對你做什麼我自己也不保證。”
慕燼眸光悲傷,“金翎。你是金翎吧?”他抬起蜷著的左手,“這一支金翎,是你嗎?”
姬離愣住了。
她的目光落在那手上便收了回來,“十六殿下,你要是再不讓開,我就當你是要害慕湛了。那樣的後果,可能不太好。”
慕燼淡淡一笑,俊美瑩白的臉與雪不知哪個更白,此時便顯得臉色蒼白十分虛弱。
“你應該不是吧?要是她的話——”
要是她的話,見到他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姬離狠狠閉了閉眼,她曾經發誓效忠少主永不背叛,如今卻不知如何開口自圓其說。
她的確是背叛了少主。
因為卑鄙,連那支象征著尊貴地位與無上能力的金翎標誌都不敢認。
“十六殿下,我是姬離,是東辰的國師,我不知道你要找誰,也許我是,也許我不是,但是現在,你馬上讓開!”
她說完便要推開慕燼,繼續去紮她的雪堆,又被慕燼攔住。
“你這樣紮下去是沒用的。”慕燼收起情緒,淡淡道,“這不過是一處障眼法,你要是紮下去定是一番惡鬥,不如稍微等等吧,他總會到地麵上來的,到時候再跟上。”
姬離疑惑慕燼怎麼會知道這些,但是現在她根本沒有心思與精力去關心這些,隻有找到慕湛,將慕湛帶在身邊,她才會有安全感。
所以聽了慕燼的話以後,姬離便解下了白布,甫一解開便被白雪茫茫刺的眼睛生疼。
該死!一時感情波動太大,她還沒有全部接受呢就忘記雪盲的事了。
姬離慌忙要閉上眼,一雙冰涼潔白的手便覆在了她眼上,低溫舒良的感覺比冰敷還舒服。
“這個樣子,卻又有些像了。”
慕燼低低地歎息著,一手覆住姬離的眼睛,一手拿過一條白綾為姬離綁好。
“這是附屬國進貢而來的罥煙紗,透明卻遮光,質地極好,用在這裏最合適不過了。”
慕燼一臉無所謂地開口,動作卻還是極其溫柔。
姬離沒有拒絕,她自己穿的也是一身白衣,與同為白衣的慕燼伏在雪地中時,還真是完全融入,分辨不出。
“你來過天下門?”姬離一挑眉,低聲道,“你不是五道門的麼?”
慕燼搖搖頭,“我沒有去過,但是我母妃去過,她跟我說的。”
想起淑妃,姬離便再沒有了交談的心思,仔細盯著周圍的雪地。
慕燼眸光微暗。
“來了!”慕燼還在胡思亂想,姬離已經發現了老人又從雪裏竄出來的身影,當下低聲喝道便緊跟了上去。
慕燼皺皺眉,還是跟了上去。
姬離這一路掩藏身影掩藏的極好,老人也掛念著慕湛的傷勢也沒有多注意周圍,等他站在天下門的入口正在按著按鈕的時候,姬離才雙手環胸走到他身邊,替他按下最後一個按鈕,勾唇一笑。
“前輩,我抓到你了。”
姬離挑著眉看著老人,老人上下打量姬離,皺眉咋舌,“怎麼感覺怎麼像啊,但是這讓人不喜的感覺又是什麼?”
姬離搖頭,“你讓不讓人喜您不用在意,您隻需要在意慕湛的傷勢就好。”
老人一聽姬離一口一個慕湛,立時胡子一翹,“小丫頭太猖狂!阿湛是我天下門聖子,豈能由你直呼名諱!”
姬離個子比老人高,她微微俯身,“慕湛跟我說過,元懿皇後在他被你們培養成聖子之前就帶著慕湛離開了。”她勾唇一笑,“前輩,說謊不是好習慣啊。”
老人一噎,“老夫才沒有瞎說!阿湛那是騙你的!你以為你是誰有什麼資格做阿湛的好友!”
姬離搖了搖食指,挑眉,“若是前輩沒有說謊,那就是慕湛在說謊,然而,若是慕湛在說謊,那麼他十二歲揚名沙場的事跡便不能成立,若是那樣的名聲不能成立,慕湛,現在也不會是這個樣子。”
老人隻覺得眼前的少年氣勢迫人,看來的目光看似平靜卻醞釀著驚天風暴,好像如果他再說錯話,下一秒他就會被暴風席卷。
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這種威壓了,還是個這麼年輕的少年!這種心驚肉跳的感覺還真是新鮮。
老人垂在臉頰邊的長眉一飛,他得意一笑,竟然如同孩子般純真,“你這少年倒是有意思,假以時日又是一個傳奇,可惜——”
他的身影漸漸虛化透明,“等你能活著成長到那樣的高度再說吧!”
姬離一皺眉立馬伸手去抓老人,卻隻抓了一把空氣,老人已經徹底消失!
一個大活人,竟然就在眼前就那樣消失了!
姬離大驚,這是武功還是什麼!
她倉皇一回頭,慕燼就站在身後靜靜地看著她,“你大意了。”
“怎麼回事!”她伸手去抓慕燼。
慕燼搖搖頭,“別過來!姬離,你已經站在了天下門之中了!而我還在外麵。”
姬離疑惑地皺眉,“可是你明明在我眼前。”
“天下門,盟天下,這個天下本就是他們的地方,眾生不過是他們棋盤上的一顆棋子。他們隨處可見又遙不可及,這一切端看你能否參透了。我的武功與天下門相克,我隻能維持這麼久了——”
姬離還要問什麼,慕燼的身影也如同老人那般虛化消失了。
姬離站在茫茫大雪中,她抬頭一看,才發現天上無日無月,目之可及竟是蒼白,她似乎是站著的,又似乎是漂浮在這一片雪白中。
不辨日月,不知時間,不分天地。
這就是天下麼?
姬離腦海中突然閃過慕湛曾經對她說的話,“眾生為棋子,而他們是下棋人。”
姬離冷冷一笑,“以為我是下棋人,如今,竟是棋中棋嗎?”她不斷細細思索著老人的出現與消失,還有慕燼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慕燼說她已經站在了天下門之中,但是她明明就是在一片雪地中!
天下本就是他們的地方,隨處可見又遙不可及。
這片地方明明就是一片混沌之地!
姬離越急越生氣,她狠狠踢了一腳雪,在雪花飛灑中,姬離突然笑了。
原來是這個意思。
剛才她來的時候,老人是在按按鈕吧?她與他說了幾句話,那幾處機關就不見了!
這不是法陣,不是幻想,而是——障眼法!
她與老人同時開啟了大門,說明當時她們已經站在了天下門中!而老人消失說明老人破了障眼法走了,而她則被困了!
姬離嗤笑一聲,能不能整個高級的來?
那麼,仔細想想,那個老人最後做了什麼?他是怎麼不動聲色地破了障眼法的?
姬離安靜下來,仔仔細細回憶著老人的動作。
沒錯,之前一直都很正常,就是在她俯身靠近以及到最後的那一笑,怎麼想怎麼詭異。
說明在那笑之前的那短短時間裏他便已經完成了,完成了什麼?
姬離看著頭上下著的越來越大的雪,冰雪般的薄唇慢慢地勾了起來。
原來如此。
姬離閉上了眼,慢慢運起獨屬於柳氏留下的那部分天下門的內功心法。
片刻後,她睜開眼便置身一處叢林,眼前到處鳥語花香,是盛夏的樣子,而遠處河邊,有幾個姑娘在洗著衣服。
她們將一件衣服洗完撈上來時一抖,水珠四濺中映著彩虹的樣子,當那件衣服落下的時候,衣服便幹了。
她們個個天真純善,樂觀明朗,嬉笑著將衣服疊到一起,相互打鬧的過程中,纖細潔白的手臂揚起就是一道衝天的水柱!
沒有深厚的內力支撐,姬離把名字倒過來寫!
姬離刻意掩藏著氣息靜靜地觀察了一會,並沒有發現老人或者慕湛的氣息,那幾個姑娘也沒有發現她,姬離的目光最後落在一個衣著較為華麗的姑娘身上,她的腰帶上,繡著的分明是寓意守護的神獸天狗!
天狗,原本應是瑞獸,可禦凶惡,可辟凶邪。
姬離勾起一笑,整理了一下衣衫便翩翩而出。
眾位姑娘轉頭看來時,就看見了一位貴公子衣衫翻飛,精美的輪廓五官恍如神明一絲一毫慢慢雕刻出來,看來的目光亦正亦邪,有妖魅的誘惑,有神佛的聖潔莊嚴,又有少年芝蘭玉樹的風骨。
她走來時,就像是雲端的神聽見了平民的呼聲偶爾施一憐憫般的垂眉走下神壇。
眾位姑娘呆呆地看著姬離,似是不敢相信天下竟還有這樣的人。
天下門本就群英薈萃,美男美女數不勝數,但是大多是一個樣子,氣息也都相似,她們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一個將邪魅演繹地如此孤寒冷漠的少年。
姬離看著那個地位為首的姑娘,她垂著眉,眼角卻微微暈紅,似是有些羞赧,看來的眼中似有東西在發光,奇異的帶著絲絲引誘。
姬離斂眉低聲問道:“在下無意中迷路至此,不知可否借宿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