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金翎

三月英飛,四月草長,在這個充滿了美好氣息的春天,上演了一出悲劇也是慘劇。

人們看著倒在靖王府門前頭破血流的妙齡少女麵露不忍嘰嘰喳喳議論著。

“可憐了姬小姐了,年紀輕輕就這麼死了。”

“不是說她不守婦道麼?自盡以示清白也是成全了姬府賢名了。”

“聽說是姬小姐早就跟別人暗通款曲了,哪個男人能帶的住這頂帽子?靖王休她也是人之常情。”

靖王府大門前站著一位身穿錦蘭綢衣的俊美少年,但是他那一臉的厭惡表情生生折去了幾分氣質。

正是靖王慕瑜。

“晦氣!”他一甩袖,摟著身邊一個美豔女子,看都不屑看台階下的少女,“去看看撞死了沒?死了就賞她一卷草席,扔到城外亂墳崗去!沒死的話抬回丞相府去,讓丞相大人好好教導一下女戒!別平白髒了我靖王府的地盤!”

“靖王此言卻是有點過了。”

“好歹也是千嬌百媚的姑娘,這麼求他收回休書了也該心軟一下了。”

“誰讓她不守婦道呢,活該!”

“哎你們快看!姬小姐好像活過來了!”

果然,原本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少女手指微顫,睫毛顫抖慢慢睜開。

即使她的臉此時大半被鮮血覆蓋,看不出原貌,但是那一睜眼的瞬間,就好像是人獲得了新生一般,一雙眼睛就奪去了所有人的心神。

那一雙眼睛,像是新摘下的紫葡萄又像是幼鹿的眼睛一般濕漉漉地十分喜人,但是睜眼的那一瞬間卻生生帶上了幾分冷冽幽深,像是漩渦一般深邃寒冷,讓看到的人不由得心神一凜。

疼!

金翎意識回轉時便覺得頭疼眩暈不已,觸手一摸才發現全是鮮血。

作為乘龍傭兵最年輕成就最高的首腦,金翎的第一反應便是自保,這是融入骨血的一種本能。

她根本顧不上管周圍,也是因為憑著本能她並沒有感受到殺氣,直接伸手到腰間,卻沒有摸到熟悉的工具,不禁一愣,才發現衣服也不是自己的衣服。

接著就是鋪天蓋地的記憶在腦海中翻湧,使得金翎短時間失神,但是原主意識明顯沒有金翎強,幾乎是瞬間,金翎的意識便將原主的意識吞噬,使得這具身體完全被金翎占有。

金翎立馬明白了怎麼回事。

這具身體名叫姬離,是東辰丞相府的嫡女,無奈母親早逝,性格孤僻。丞相姬章與妻子柳氏感情甚篤無意續弦,偌大的丞相府便落到了二姨娘周氏手中。周氏原本不過是一個通房,本就不受寵,更別提姬章娶了妻子以後更是天天守著妻子,所以周氏隻生了個女兒,但這並不影響周氏的野心勃勃。

柳氏在世時給姬離許了皇家的親,定的是十二皇子,如今的靖王慕瑜。誰知周氏的女兒姬婉無意間見過慕瑜之後便芳心暗許,攛掇著母親破壞姬離的親事。柳氏一死,周氏沒能如願升為正室,看姬離越發不爽,變著法明裏暗裏的整姬離。

姬章再疼愛姬離,他一個大老爺們又不能天天守著女兒,更何況姬府底蘊雄厚,姬章是正兒八經的世家弟子,不屑宅院女人的鬥爭,姬離又孤僻冷漠,父女兩在一起也沒話說,姬章便不知道周氏暗地裏使絆子的事。

想來也是周氏時運到了,慕瑜來姬府做客,順便看看傳說中的“娘子”,沒成想娘子還沒見著,他就被下了藥,去休息的時候“陰差陽錯”地撞見了換衣服的姬婉。姬婉本就生得漂亮,慕瑜是天生的浪蕩子,此時又中了春藥,遇見這麼個美人哪裏有不吃的道理?三下五除二就剝光了姬婉,好事水到渠成。

這邊周氏掐準時間便帶了人來看女兒,於是發現了女兒和慕瑜睡在一起,慕瑜醒來後懊悔不已,但是也沒覺得怎樣,雖是丞相的女兒但也不過一個庶女,嫁進天家已是十世修來的福氣,改天一頂小轎抬進靖王府便是。

但是周氏可沒準備讓自己女兒做妾,於是那邊姬離差點被賊子強暴,眾人趕去的時候姬離的外衣已經被撕破,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臂膀,她這個樣子被眾人看了顯然是沒有臉麵嫁入天家的,慕瑜氣極,覺得被帶了綠帽子,一紙休書當場落下。

姬丞相得知事情慌忙回府,那賊子早被周氏買通,隻說自己與姬小姐早就海誓山盟情比金堅,當場就氣暈了姬章。

姬離萬念俱灰,看到爹爹也是滿臉愁容覺得愧對父親一腔栽培重視,便去求慕瑜收回休書,甚至不惜下跪,自甘餘生空守閨房。

但是慕瑜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隻覺得受了奇恥大辱,語言極盡侮辱。

姬離不堪承受,撞柱自殺了。

金翎“嘖嘖”咂舌,真是狗血,但是她眼下最重要的是止血。

她伸手撕下一條裙擺幹脆利落地纏在額上,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等腦子不太暈以後才站起來看向上麵。

這一看就樂了。

靖王摟著的女人可不就是姬婉麼?

這還沒過門呢就和慕瑜混在一起了,真不知是說她有一手還是賤呢?

雖然做他們這一行的,仇家太多,就是平時也是腦袋拴在褲腰帶上,所以極力推崇及時行樂,但是行樂與自賤是不同的概念。在金翎看來,這種上趕著的低賤甚至還不如你情我願的濫交。所以姬婉給金翎的第一印象,已經被踩在了腳下,永無翻身之日。

“姬離!沒想到你這個水性楊花的賤女人還沒有死,也好,省的我靖王府浪費一張草席!識相點就趕緊滾回去!看你一眼都是汙了本王的眼!”慕瑜說著當真拿手捂了眼睛,側過臉一臉嫌棄。

此舉不可謂不侮辱人,但是金翎卻絲毫無感,跟條披著人皮的狗有什麼好計較的。

慕瑜隻道自己被戴了綠帽子,卻不曾想過自己與未婚妻妹子苟且的下流之處,在未婚妻遭遇那般境況時不但沒有維護反而偏聽偏信,當真是人渣至極。

金翎的目光很平靜,隱隱帶著不屑與嘲諷,她本意懶得計較,但是這樣的目光在別人看來卻是完全不同的意思。

姬婉看姬離看過來的眼神中竟然盡是嘲諷和不屑,當下怒道:“姬離,你別在這裏丟人現眼了!趕緊滾回家去!靖王是不可能喜歡你的!”

金翎本來沒打算理這對狗男女,這下不由地嗤笑一聲,這一聲,恁地嘲諷!恁地不屑!

這是一種完全淩駕於眾生之上的不屑,這是一種如看螻蟻企圖扳倒大象的嘲諷。

這是隻有經曆過風雨血海不屑生死的真正上位者才有的氣魄。

這,是屬於乘龍傭兵成就最高的首腦,金翎刻意釋放出來的氣魄。

隻要她想,她可以平凡到毫無辨認度,也可以高傲到讓所有人自卑。

姬婉一下子漲紅了臉,她不知道姬離在不屑什麼,但是這種感覺就是不爽!明明她如今一步登天,姬離被踩入泥土,但是姬離的這一笑,讓她覺得她,不,不僅是她,是所有嘲笑姬離的人,都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人!

“你笑什麼!你這個賤人!”姬婉尖叫著,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姬離的一個笑容會給她帶來這麼大的羞辱感,她衝下來揚手就要扇姬離嘴巴!

眾人隻當姬離又要遭受一次侮辱,有些已經不忍側臉。

但是手還沒落下來,便被一隻纖細蒼白的手抓住再也落不下去。

金翎牢牢握著姬婉的手腕,偏頭好笑地看著姬婉,“我不過是笑了笑,你激動什麼?”

眾人才反應過來,頓時覺得姬婉確實小題大做,小家子氣十足,不過剛才,姬小姐散發出來的氣勢竟然讓他們有想要下跪的衝動。

眾人覺得姬離隻是輕輕握著姬婉的手,哪裏知道姬婉此時感覺手腕已經斷掉,痛的臉色發白,冷汗涔涔。

這個賤人,不是身體不好麼?一直弱柳扶風的,怎麼這麼大勁!

她哪知道,金翎黑白兩道上的傳奇人物的名頭絕對不是吹出來的,她本就是殺手出身,行動能力甚至在任何一位手下的專業殺手之上,手腕上也有穴位,金翎再精通不過,雖然力氣不是很大,但是帶上這種巧勁,哪是她一個井底之蛙一樣的閨閣女子能承受的!

就是慕瑜也心驚不已,那一笑,帶給他的壓迫感太強了,這是他在父皇身上都沒有感受到的。

看到這樣的姬離,慕瑜不知怎的,突然不安起來,心底隱隱泛上煩躁。

“賤人!你不要再撕纏了,本王是絕對不會看上你這種水性楊花恬不知恥的女人的!識相點就趕緊滾開!否則別怪本王的兩條愛犬今天還沒有進食!”

金翎沒吭聲,扔開姬婉的手,撕下裙擺仔仔細細擦著手,像是被什麼東西弄髒一樣,擦完以後才扔到地上慢條斯理看向慕瑜。

“我什麼時候撕纏了?”

“你莫要再狡辯,你求本王收回休書連柱子都撞了!”

“就是!不知廉恥,丞相府的臉都讓你丟光了!”姬婉因為金翎擦手的動作而漲紅的臉立馬容光煥發,手腕上的痛楚都比不上欺辱姬離來的有感覺。她跑到慕瑜身邊摟著慕瑜的胳膊趾高氣昂,仿佛她就是靖王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