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沒有死
陸難今兒沒有去侯府。
她昨晚做了噩夢，又好像不止是噩夢。
午飯之後，她坐在院子裏那棵老樹下的藤椅裏納涼，邊上的小幾放著殿春給她準備的葡萄。
一陣輕盈的腳步聲響起，陸難見言襄朝自己走過來，她坐直了身子。
言襄來到她身邊，一言不發。
他不會說話。
“阿讓。”陸難開口喊道。
言襄朝她擺擺手，示意自己不是阿讓。
陸難忽的笑了一聲。
“那你是誰？我喊阿讓的時候你為什麼要遲疑？”
他隻是站在她身側，嘴角一點兒笑意都沒有。
“你知道嗎，我想起來盛京之前的一些事了，不過不管我想起多少，始終沒有半點兒關於你的記憶，我問了殿春，殿春說在青州的時候她並不認識你。”
殿春還說了，許是陸難同言襄見麵的時候自己都不在場，畢竟在青州的時候她過得真的不像一個丫鬟。
他對她笑了笑，那種笑是阿讓臉上從來不會有的。
不，阿讓臉上也有過，在他知道自己給他下毒之前。
“我也想起關於阿讓的事情了。”陸難輕輕吐出這幾個字，言襄臉上的表情終於有了些許變化。
她捕捉到他眼底的幾絲慌亂。
“我叫他阿讓與你沒有任何關係。”陸難緩緩道。
為什麼叫阿讓呢，其實沒有為什麼，隻是那時候阿讓不願意告訴陸難他的名字，陸難隨口給取的。
沒有任何含義。
言襄朝她比劃了幾下，陸難大致看懂了他想表達的意思。
他說對於阿讓名字的的含義是他個人的理解，如果陸難沒有這個意思也不值得驚訝。
“阿襄，我一直很相信你。”陸難歎了一聲。
因為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就救了她，因為她對他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因為他的名字總是讓她想到阿讓，所以陸難對言襄格外的信任。
她幾乎是將自己的生命安全交到了言襄手上，她堅信他會保護好自己，就像阿讓以前做的那樣。
而言襄也一直做得很好——直到今兒之前。
“可是我記起來一間很重要的事情。”說到這裏她又頓了頓，陸難看向言襄，希望他能在自己開口之前再解釋些什麼。
言襄站在那裏什麼都沒有比劃。
“我沒有給阿讓下毒。”陸難一字一句道。
她給阿讓喂的不是毒藥，阿讓所有中毒的跡象不過是假象，所以阿讓找了許多醫術高明的大夫都沒有看出他中的什麼毒。
根本就沒有中毒，自然不需要解毒。
也就是說阿讓不會死，阿讓沒有死。
“那是我高價從黑市上買到的藥，是從異域傳到南平來的，那根本不是什麼毒藥。”
那藥能製造出中毒的假象，對人的傷害是有但不大，因為是周邊一個小國特有的藥，南平市麵上根本就見不到，尋常人也用不上，是以南平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齊垣請人給阿讓看病的時候，陸難不記得自己下的是什麼藥，阿讓也不知道那一味藥究竟長什麼模樣，他隻知道自己中毒了，可大夫就是給他把一千次脈都查不出他中的是什麼毒。
“你是阿讓是不是？”陸難問。
陸難不懂武，言襄動手時她也沒有在他身上看到任何阿讓的影子，可其他很多時候陸難都會恍惚。
言襄有許多無意識的小動作像極了阿讓。
以前陸難隻覺得自己是對阿讓過於歉疚才會生出這個錯覺來，如今想起自己沒有給阿讓下毒的事之後，她覺得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了。
她生辰那晚阿讓差點傷到她，陸知行心裏存著氣，所以並沒有對阿讓的喪事多加在意，隻命人抬出去隨意找個地埋了。
偏偏陸知行那回遇上兩個不成事的人，拿了他給的錢，草席一卷就把阿讓的屍體扔到了亂葬崗，等陸難從侯府回來再命人去找的時候已經找不到了。
陸難死死地盯著言襄，希望她能對自己點點頭。
言襄最後搖了搖頭。
他朝她比劃一陣，沒有說他的身份，隻是保證她不會傷害她。
“真好。”陸難歎了一聲，“原來我沒有害死阿讓。”
這是她心底最放不下的一件事，如今終於可以不再背負著那種罪惡感生活。
至於如今阿讓在哪裏，過得怎麼樣，這些都不是自己該去想的事情了。
他那樣不喜歡自己，沒了自己的束縛一定會過得很好的。
“你是不是隻用做我一個月的護衛了？”陸難問。
她隻付了言襄三個月的工錢，那時候陸難以為不用等三個月自己就要回青州了，如今看了，可能言襄不再是自己的護衛了自己都不一定能回青州。
言襄點點。
“剩下的這段時間就麻煩你了，我可能會有許多麻煩，你可要再努力一些才是啊。”陸難打趣道。
許是知道了自己沒有害死阿讓讓陸難心情大好，如今她覺得言襄的身份已經不重要了，一個多月之後兩人就不再是雇傭關係，隻要他不會傷害自己那就已經足夠。
再有就是她覺得如果言襄是不值得信任的人，齊垣一定會提醒自己什麼。
……
一間隱秘的廂房裏。
屋裏的圓桌旁一男一女相對而坐。
許是病了有一段時間的緣故，陸淩雲的臉色看上去有幾分憔悴。
而坐在她對麵的宋緒之右手放在桌子上，食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著桌麵。
“篤篤篤”的聲音讓陸淩雲聽了有些煩躁。
“我聽說你希望永樂和靖勇候早日成親？”宋緒之問，“你又在打什麼主意？”
陸淩雲以手掩唇笑了笑。
“殿下覺得我打的是什麼主意？”她反問。
這個問題聽了太多遍她都有些厭倦了，可自己對麵坐的是宋緒之，她不能不回答。
“不管你打的什麼主意，孤勸你趁早死了這份心，齊垣可不是會聽你擺布的人，永樂即便是嫁給他齊垣也不會為你所用。”宋緒之話裏滿是自信。
“殿下高估我了，你既然都說了即便是陸難嫁給齊垣他都不會為我所用，如今陸難都沒有嫁進侯府，我怎麼使喚得動靖勇候在上朝的時候跟皇上求賜婚的聖旨。”陸淩雲一臉無辜。
不管怎麼樣齊垣在上朝的時候當著文武百官的麵求了這道聖旨是事實。
宋緒之不屑的笑笑。
“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孤，聖旨是靖勇候求的沒有錯，不過在此之前永樂也進宮求皇後皇後賜婚了。”
而那個時候他也在場。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齊垣對陸難是什麼心思宋緒之心裏有數，虧陸難還一個勁的覺得是她自己勉強齊垣，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變得這樣笨了，走進人家的圈套裏還以為自己才是獵人。
皇後的懿旨都已經擬好了，聽到齊垣在朝堂上的作為之後便毀了那道懿旨，她覺得賜婚的聖旨就應該由齊垣去向皇上求。
“殿下說的這個我不知道，你也知道我同陸難的關係不那麼融洽。”說這話的時候陸淩雲臉上沒有任何的愧疚之色。
她不覺得自己和陸難母女不和有什麼問題。
“既然你自己都說了這樣的話，那你總不會是因為良心發現才希望永樂和靖勇候早日成親的吧？”宋緒之輕笑道。
說到底陸淩雲還是想從齊垣那裏得到些什麼。
“殿下果然是聰明人，我希望兩人早日成親自然是有我自己的理由。”
“齊垣不會為你所用的。”宋緒之又重複一遍這一句。
陸淩雲態度輕蔑的嗤了一聲。
“那誰會為我所用？殿下你嗎？”
宋緒之臉色微變，這個女人說話真是一點兒都不委婉。
“可惜殿下已經有了太子妃，就算是你願意為我所用陸難也不能嫁給你。”陸淩雲毫不客氣的說。
他看向她的眼裏似乎隨時都會噴出火來。
“夠了，孤今兒來見你不是聽你說這些廢話的。”
“這些廢話不是殿下先提起來的嗎，怎麼還怪到我身上來了？”陸淩雲語氣裏帶著笑意。
嘲諷的笑。
這是宋緒之第一次覺得陸淩雲和陸難兩人是母女，還是一對有些相像的母女。
他深吸一口氣，問：“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殿下不必擔心，一切都跟原先計劃的那樣。”陸淩雲自信的道。
宋緒之點點頭：“那就好。”
“永樂和靖勇候成親之前你我不要再見麵。”他又補了一句。
陸淩雲毫不猶豫的點頭。
也沒有見麵的必要。
“殿下這樣做值得嗎？”陸淩雲突然問。
他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她的話是什麼意思，宋緒之難得笑了笑。
“你說了你讓永樂嫁給靖勇候有你自己的理由，我同你合作也有我自己的理由，至於值不值得，這個似乎不是你該管的事情。”
“的確不是我該管的。”陸淩雲點點頭，語氣隨意，仿佛剛才那個問題不是她問的，“我不過是怕殿下哪一日後悔，畢竟這不是什麼小事，我自然要謹慎一些才行。”
“對我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你覺得我會後悔嗎？還是說你覺得我做這些真的是為了永樂？”他語氣變得有些輕蔑起來。
“殿下不愧是皇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