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且樂生前一杯酒
八月未央，秋高氣爽，在適合登高望遠的天氣裏，陸難卻依舊在靖勇候府的書房裏練字。
書房裏，陸難握著筆卻也不寫字，她目視前方，雙眼無神，似是在想些什麼，麵前的宣紙上寫了“齊垣”兩個字，筆下還有兩滴墨。
齊垣抬頭，見陸難還是這個模樣，他微微皺了皺眉。
之前兩次抬頭，陸難就是這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陸難。”他喊了一聲，對方沒什麼反應。
是了，隻有“囡囡”這兩個字才能入她的耳，不過如今齊垣並不想這樣喊。
“陸難。”他又提高自己的音量，這回陸難終於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
她轉頭看向他這邊，雙眼還有些迷茫，不確定的道：“先生，您喊我嗎？”
齊垣點頭，放下手中的筆對她道：“過來。”
陸難不明所以，卻也放下自己手中的筆，快步來到齊垣的書案前。
齊垣的書案上攤開一副畫，上麵畫的是一隻狸花貓在簷下曬太陽，狸花貓畫得胖乎乎的，看著倒有幾分喜人。
上麵的墨都還沒有幹，一看陸難就知道是齊垣剛畫的。
“先生您畫得真好。”她毫不吝嗇的誇讚道。
反正自己是畫不出來。
知道就算自己把紙全都塗黑，陸難也會搜腸刮肚的說上兩句誇讚的話，齊垣不去理會她的誇獎。
“寫了幾個字？”
“兩個。”
陸難如實回答，並不擔心齊垣會責怪自己。
除了先生責罰自己，一天裏她寫了幾個字他都不會說什麼。
如她所想，齊垣什麼都沒說，他把剛畫好的那張畫拿到一邊，重新鋪上一張紙。
“過來，我教你寫字。”齊垣朝她招招手。
“嗯？”陸難愣住，受寵若驚的看著他。
自那日知道自己是怎麼成為齊垣的學生後，陸難覺得先生肯認她這個學生她就很滿足了，哪裏還敢主動請先生教自己寫字。
“好。”陸難對他展露笑顏，歡喜的應下來。
她折回去拿自己的筆，齊垣起身，把凳子讓了出來。
陸難有些猶豫，先生都站著，自己坐著是不是不太好？
“坐下。”齊垣開口，這回陸難聽話的坐下來。
齊垣像上次那樣，站在她身邊，彎下 身子，握住陸難握筆的那隻手，先是蘸了蘸墨，然後帶著她在紙上寫字。
離得近了，齊垣隻覺得陸難身上有股甜滋滋的香氣，十分特別，倒不難聞，想到她本來就愛吃甜的，莫不是連薰衣裳都要挑這種香。
筆走龍蛇，紙上很快多了十來個字。
寫完之後，齊垣鬆開她的手，站直了身子。
“且樂生前一杯酒，何須身後千載名。”陸難把剛剛齊垣教自己寫的字輕聲念了出來。
她微微皺眉，扭頭去看齊垣，她坐著，他站著，她看他的時候微微仰著腦袋。
“先生，我覺得我好像見過這句詩。”陸難有些不確定的道。
念出來的時候她覺得這句詩十分熟悉，再仔細想卻又不知道是在那裏見過。
“那你今日就練這幾個字。”齊垣隨意的道。
下筆的那一瞬間，忽的想到她的名字，於是就寫了這句詩。
陸難點點頭，欲言又止她放下手中的筆，站起身來。
“先生您坐。”等齊垣坐下她又接著道：“我有一件事想請教先生。”
先生是自己的師長，為人師，傳道受業解惑皆是分內之事，自己遇到拿不準主意的事，就應該來請教先生。
“什麼事？”兩人位置掉了個個，如今齊垣看她的時候倒是要微微仰著腦袋。
心思全放在自己要跟齊垣說的事情上，陸難並未意識到這一點。
“先生，我以前好像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齊垣揚眉，陸難覺得自己說得過於委婉，不是好像，她以前是真的做了很多不好的事。
“我如今不是以前的陸難了，我沒有那麼壞的。”她又解釋。
陸難五歲的時候，她的世界非黑即白，在她看來，世上除了好人就是壞人。
她還不曉得什麼叫身不由己。
“你要請教我的是什麼事？”齊垣直接問。
“我聽別人說，張相卿以後是要嫁給太子做太子妃的。”
她眼巴巴的看著齊垣，想從他嘴裏聽到不一樣的回答。
他沒讓她如願，齊垣點點頭應了一個“嗯”，他看著陸難，想要透過眼前這個單純得有些傻氣的人去看剛進京的陸難。
要不說陸難會打算呢，她麵上跟諸位小姐交好，背地裏動作可不少，許是知道跟張相卿正麵交鋒，光憑自己的身世就討不了好。
“嫉妒她？”齊垣忽的問。
陸難搖頭。
“怎麼會呢，張相卿很好的。”她喃喃道。
齊垣不語，張相卿是很好，出身高貴，有學識有教養，端莊知禮，待人謙和，是京中貴女中的翹楚。
“先生，我得罪太子殿下了。”陸難苦著一張臉道。
一想到這個她就頭疼。
“你怎麼得罪他了？”他饒有興致的問。
“我剛進京時想要嫁給太子，總是纏著他，他很討厭我。”陸難微微別過臉，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要是有人這樣纏著自己，她也會煩的。
聽她這麼說，齊垣嘴角向上揚了揚，沒說話。
討厭嗎？要是討厭的話，陸難糾纏太子的事情怎麼沒鬧得滿城皆知？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齊垣示意她接著往下說。
“我現在已經不想嫁給太子了，我醒來之後再沒纏著他，可要是張相卿知道以前的事，她肯定會討厭我的，誰會喜歡一個要搶自己夫君的人呢。”
別說是夫君了，要是有人搶了她的點心她都不高興。
如今在陸難看來，夫君什麼的還比不上家裏廚娘做的點心重要。
齊垣臉上的笑意明顯了許多。
“她會不會生氣我不知道，隻是你是搶不走她的夫君的。”
張相卿成為太子妃這件事不會改變，除非太子也像陸難一樣摔傷了腦子才會舍掉張家，陸難就是討好太子進了東宮，也不會對張相卿的地位有什麼影響。
不管如何，太子始終是張相卿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