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毅然哪懂得自家少爺心底這番小心思,隻是後知後覺的發現這兩人之間的關係有些不對勁,而且少爺的表情還很難看。
就在他暗自猜測的時候,聽聞對方喉間發出一聲似有似無的輕歎。
臉色也慢慢從陰森可怖,變成了幾分無耐,那種無耐是他從未見過的,就像一個寵愛孩子的父母,眼看著自己的孩子做了錯事,卻舍不得打罵一下。
“這件事既然已經發生,現在追究到底是誰的責任也已經來不及了,下個月月初送往宜州的那批槐花酒若誤了工期,丟了銀子是小,失了信譽卻無法彌補,所以……你就按小福剛剛說的那番話去做吧。”
一口氣說完,他轉身離開了書房,獨留蔡毅然訝異的張著大嘴,活像吞了生雞蛋,上不去、下不來。
心底隻有一個疑問,少爺他……居然會為了個丫頭,而改變他一向做事狠絕的風格。
這……這是真的嗎?
當南宮桀忙完了酒坊的事情之後再回到宅院時,看到蔡總管急三火四的迎了過來。
“少爺,你快去小福姑娘那裏瞧瞧吧,她下午的時候來到我麵前,說是要辭職回老家,死也不肯再留在府中繼續當差了……”
這個消息對南宮桀來說簡直是一個重大打擊,該死的錢小福,她不要命了嗎。
當他怒衝衝來到錢小福的房裏時,看到她正在櫃子前收拾東西,床上擺了幾套粗布衣裳,雖然不值什麼錢,卻被她規規矩矩的拍得整齊。
“錢小福,妳在做什麼?”
雖然明知她打算離開自己,可親眼看到她收拾細軟準備離去,心還是緊揪痛一下。
他居然在害怕,怕她就這樣丟下自己一走了之,怕彼此之間從此形同陌路。
正手腳麻俐收拾行囊的錢小福沒好氣回頭瞪他一眼,“府裏上下人人都說少爺你聰明機智,一點即透,怎地看不出來我在這裏幹什麼?”
酸溜溜頂他一句,回頭繼續手中沒做完的活計。
南宮桀被她頂得險些一口氣沒上來,看不出這小丫頭片子平時乖巧懂事,酸起人來倒真是個刁蠻厲害的角色。
眼看著她將衣裳細軟生活器具一樣樣打點妥當,忍不住上前將那些馬上就要被裝到小包裹裏的衣裳一件件甩了出去,“妳別想走。”
“你可是這府裏的主子,怎麼可以做出這種粗蠻之事?”
“哼!既然知道我還是這府裏的主子,妳說走就走,可有過來知會我一聲?還是妳以為我們南宮家的大門是別人說進就進,說走就走的地方?”
“我……我已經和蔡總管說過了……”彎腰想要撿起被丟到地上的衣裳,卻被他一把扯了過去。
“所以妳就天真的以為隻要知會過蔡總管,就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說著,他從袖內取出一張白紙慢慢展開,“錢小福,這可是妳當初入府時親自簽下的契約,上麵有妳的手印,契約上寫得清楚明白,在妳當差期間,除非主人親自將妳趕出府門,否則妳必須在約滿之前做滿三年。”
“什麼?三年?”
錢小福一驚,回想起當初簽這份契約時,她一心隻想著找到清離問個清楚,至於契約裏的具體內容她根本一個字都看不懂,更別說什麼約滿三年了。
南宮桀見她似乎對約裏的內容完全不解,心底已經猜出這丫頭定是不識幾個字。
當下心底突升一計,繼續道:“不隻要做滿三年,而且這上麵還清楚的說到,若是中途執意毀約,必須賠償五百兩文銀才可以離開。”
這下錢小福更是驚愕,有沒有搞錯,她一個月的月錢才三兩銀子,就算做滿三年,也賺不出五百兩吧。
見他因為自己目瞪口呆而露出的得意笑臉,頓時氣上心頭。
當初若不是為了找他個問個清楚,怎麼可能會隻身一人離開蘭山村來這裏給他當下人。
說來說去都是他的錯,要她賠銀子,做夢!
想到這裏,心底一陣氣怒,便急吼吼的跳了起來,一把撲到南宮桀的胸前。
在他驚訝的瞬間,粗暴的搶下那紙契約,劈哩啪啦撕個粉碎,最後不解恨,還把那團子碎紙塞到嘴裏吞吃入腹。
“喂,那東西很髒……”
沒想到她性子竟然會這麼烈,也不知該氣該笑,又是心疼她吃了這些汙濁的東西,又是氣她為了離開,居然連這種事情也做得出來。
好容易將那團碎紙吃了個幹幹淨淨,錢小福萬分得意的嘟嘴瞪他一眼,“契約現在被我撕了,我看你還能拿我如何。”
見她揚著小小的下巴,柳眉倒豎,鼻頭泛紅,櫻桃般大小的粉嫩雙唇微微嘟著。
明明氣了個半死,可這副俏麗模樣,竟透著一股說不出來的可愛嬌嫩,讓人情不自禁的想要打心裏對她疼著寵著。
南宮桀一時情動,也不理會兩人剛剛還吵得那麼凶,一把便將她扯至懷中,緊緊將這柔嫩的小身子困在自己的臂彎之內。
“笨蛋,就算妳把它撕了吃了,我也不準妳離開南宮家半步。”
“你……你這人好生不講理,為什麼一定要將我留下?我又是你的什麼人?別忘了你說的,我是個喜歡恃寵而驕的丫頭,被你寵了兩日,便不知天高地厚,想要爬到主子的頭上去撒野了……”
“對不起,我上午不該對妳說那番話,當時隻不過被氣糊塗了才會口不擇言,妳……妳別生我氣……”
他從來不會向任何一個人道歉,因為道歉是一種極其無能的表現,可如果被道歉的對象是錢小福的話,他不介意自己低下高貴的頭。
哪怕從此被她瞧不起也好,他隻是……單純的……不想讓她離開而已……
錢小福見他做小伏低,臉上竟是前所未有的緊張和擔憂。
那歉意明明並不感人,可她知道,無論是南宮桀還是清離,都一樣高傲自負,肯向人低頭道歉,除非天下紅雨。
而現在外麵紅雨未下,他卻在自己麵前露出如此卑微神色,心中一痛,深知這男人是打心眼裏不舍得自己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