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回頭,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剛要說“好”,卻在看見那一張俊朗而森冷的臉龐時,嘴角的弧度凝住,身體再一次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珊珊順著少女視線的方向望去,一眼就望見她們此刻所處這一地的主人,也就是眼前的少女即將要嫁之人——蕭宇炎。
蕭宇炎一身黑色的長衫,一頭如瀑的黑發隨意地用白玉綰起。俊朗的臉龐,透著棱角分明的冷酷,低垂著的長長睫毛下,是如星空般深邃而暗黑的雙瞳,高挺的鼻翼,絕美的唇,隻是笑起來讓人有種森冷的感覺。
而他的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卻很複雜,似冷酷,似邪魅,似高雅,似狂野,似傲然,似不羈。
少女看著蕭宇炎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走來,本來已失去血色的櫻唇瞬間變得蒼白,到最後竟然泛著烏紫色。
珊珊回頭就見少女臉色青紫,而彼此緊握著的雙手,也昭然顯示,少女此刻的緊張不安,或者該說是恐懼,還有一些珊珊看不懂的情緒在裏麵。
“珊珊姐,扶我離開!”少女的身上仿似一些力氣也沒有,隻能無助地向身旁的珊珊求助。
珊珊看著少女驚恐的眼,無助的聲音,心下一痛,應了一聲“嗯”,便欲扶著少女離開。
隻是,兩人剛走出涼亭,就聽身後傳來冰冷而毫無溫度的聲音。
“怎麼,這麼不願意看見自己的未來夫君?”
蕭宇炎的聲音淡淡地,仿似沒有任何波動,可是珊珊卻覺得莫名地寒氣,看了眼身旁的少女,感受到她的身體越發地緊繃了。
珊珊既是不解,又是無奈,如此懼怕眼前的一個人,如何相處過一生?
心中雖有疑惑,卻也不能問,隻因知道問了也是得不到真正的答案,還不如不問。
“莊主!”珊珊在蕭宇炎走近時,轉身恭敬地欠了欠身。雖然她不是禦劍山莊的人,但是她此刻畢竟身處在禦劍山莊,而且眼前的人不久後還將是小姐的夫君,即使心中有著不解,即使她並不看好眼前的婚禮,可是她對於蕭宇炎的態度依舊還算恭敬。
蕭宇炎隻是淡淡地應了一聲,然而一雙如鷹準的厲眸自始至終都是緊盯著臉色發青的少女。
“下去吧!”蕭宇炎淡淡的聲音裏卻有著不容置疑。
珊珊不是沒有聽出來,可是,她放心不下身旁的少女,遂遲疑了一下,卻換來蕭宇炎越加森冷的話語:“怎麼,這裏我連一個下人都使喚不了了嗎?”
“她不是下人!”少女雖然麵色泛青,嘴唇泛紫,可是說出的話卻是擲地有聲。
蕭宇炎冷哼了一聲。
少女看向珊珊,道:“珊珊姐,你先回去!”
“可是”見少女越發蒼白的嬌顏,珊珊一臉的擔憂。她答應過澈王爺在他來到之前會好好地照顧小姐。而如今,說什麼,她也不能讓小姐跟一個她如此懼怕的人相處。
“珊珊姐,我沒事!你先回去!”珊珊未說完的話被少女硬生生地打斷了,隻見少女投給她一個“你放心,我沒事”的笑容。
珊珊看了看少女,又看了看蕭宇炎,這才施了一個禮,緩緩地退了下去,隻是,仍不時地回頭看向少女這邊。
雪肆虐地下著,涼亭裏,少女低垂著頭,不看蕭宇炎,也不說話。雪沾上了少女粉色的棉襖,然後悄悄融化,滲透了不算厚實的棉襖,寒意傳到少女的背部。
然而少女卻沒有說話,隻是任寒意浸透,任蕭宇炎冷冷地打量著自己。
許久,兩人都沒有說話。
直到少女的背後因為消融的冰雪濕透了一大片,蕭宇炎才淡淡地開口道:“過來!”
少女沒有反駁,更沒有違抗他的命令,隻是低垂著頭,緩慢地走向蕭宇炎。
然而,就在少女走到蕭宇炎的麵前時,卻被蕭宇炎一把抱住。
若是以前,她必然掙紮,即使隻是輕微地掙紮,她還是會掙紮一下,但是此刻,她隻是任由他抱住,不掙紮也不反抗,仿似一尊沒有生命的玩偶般。
“曦兒,為什麼我們就不能像朋友一樣相處呢?”蕭宇炎緊緊地抱著少女,笑問道。他雖然在笑,可是聲音裏卻滿是冰冷。
然而,少女沒有回答他,亦沒有抬頭看他。她依舊隻是低著頭如木偶般任他抱著。
“為什麼不掙紮?”蕭宇炎又道,聲音雖然依舊淡淡地,可是卻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暴怒之兆。
少女還是低著頭,沒有說任何話。
忽然,少女的臉被蕭宇炎硬生生地捏起,他逼著少女直視他的眼。
然後,他看到一雙空洞地沒有任何神情的瞳孔,在那個瞳孔裏既沒有憤怒也沒有傷心,更沒有快樂可言。
看著如此渙散而空洞的瞳孔,蕭宇炎頓覺怒氣翻湧。他猛地捏住少女白皙而緊致的脖項,聲音森寒地道:“林晨媛,別給我裝出這麼一副死人像!你不是說讓我放下仇恨嗎,那麼你呢,為什麼當你知道真相時,你不能笑著對自己說放下那些讓你痛苦的仇恨呢?”
他捏住少女的力道越來越大,然而少女的臉上依舊是一副淡然平靜的神情,沒有痛苦也沒有悲傷。他挫敗地猛地用力摔開少女,怒道:“你這瘋女人,現在知道痛苦了吧!”
他說著說著忽然大笑道:“你不是說要和我解除婚約嗎,怎麼還是同意了半個月後的婚禮?再過不久,你便會如願成為我蕭宇炎的妻子了,你是不是很得意?”
少女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瘋狂地大笑著,許久才道:“蕭莊主若是沒有事情,我能先退下嗎?”
“你想走,怎麼,這麼不願意看見我嗎”蕭宇炎卻忽然捏住她小巧的下巴,滿臉曖昧地道,“還是你隻喜歡晚上見到我?”
少女沒有說話,隻是冷冷地看著他,然後別過頭去,看著從身旁飄飄揚揚灑落的雪精靈,純潔而美好,似乎是在嘲笑她的不潔還有肮髒。
你已經這麼髒了,還有什麼理由得到幸福呢?——一句鄙夷而殘忍的話語狠狠地攫住了少女的心,那一晚眼前的男子瘋狂地掠奪;那一晚風雨交加,三哥在風雨中等著她。而她原本真的已經準備和三哥離開,離開這些紛紛擾擾,她已經失去太多了,她不想再失去了。
那一晚她知道了真相,原來一切的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黑影,而是眼前的男子——蕭宇炎,而他之所以這麼做的理由不是因為仇恨,而僅僅是為了試探她的逆鱗,為了探出她的底線。僅僅是這麼可笑而荒唐的理由,害死了莫悔大師,害死了諸葛爺爺,害死了不死和不累師父,更害死了星痕。
“蕭宇炎,你說得對,我們都髒了,所以我們都不配得到幸福!”少女忽然道,聲音輕輕淺淺的,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蕭宇炎一時間錯愕,待再細看時,少女的表情依舊是淡漠毫無表情。
“得不到幸福的隻有你,我,會得到屬於自己的幸福的!”蕭宇炎冷聲道,即使心中知道永遠不可能得到想要的幸福,可是,卻不願在這個清淡漠然的少女麵前承認。
“是嗎?”少女輕啟朱唇,語氣裏滿是嘲諷,“那祝蕭莊主好運!”
曾經,她對他充滿了愧疚,她希望他能幸福。可是,現在,他手上沾染了她那麼多親人的鮮血,她又如何能夠微笑著祝福他。她不會祝福他,就像他說的,他們都髒了,都不配得到幸福。所以,少女的粉拳緊握,蕭宇炎,等到娘親、珊珊姐、雲兒離開時,我們就一起墜入地獄吧。
雖然是你害死了那麼多人,可是,卻也是因為我的關係,所以,我們倆都該死。就用我們肮髒不幹淨的鮮血祭拜那些無辜的亡靈吧。
蕭宇炎靜靜地睨視著眼前的少女,為什麼他從她身上再也感受不到一絲生為活人的氣息呢?少女曾經的溫暖還有隱忍還有淡淡的不甘都不複存在,麵對他時,她的臉上最多的就是淡漠,甚至連掙紮都不屑。
忽然想起那個雨夜他對她的瘋狂掠奪,他記得那時他知道她打算和風雪澈回風國,他的心裏是多麼不甘,他精心策劃了這麼久,就是為了擊潰她一向的淡然和微笑,最後她居然還能得到幸福,他要如何甘心?於是他瘋狂地羞辱她的身子,甚至還得意而殘忍地告訴她她的那些“親人”死去的真相。
那時,他似乎是這麼說的“林晨媛,你害死了這麼多人,你還有什麼理由得到幸福?你已經髒了,不僅僅是身體髒了,就連靈魂也髒了,別說你不知道,從一開始你就該知道我對你的報複,但你呢,你隻是躲在那些人的背後,冷血地看著他們為了護住你而死於血泊中,林晨媛,你說,你已經這麼髒了,還有什麼理由得到幸福呢?”
依稀記得是那一夜之後,她對著他就隻剩下冷漠和隱藏著的恐懼了。
她怕他,她不再快樂,她的心裏開始滋生了仇恨——這個認知並沒有讓他快樂,反而讓他有些失落——因為林晨媛你也隻是常人,在別人觸碰你的逆鱗時,你也如所有人一樣無法放棄仇恨。
“恨嗎,現在你還能微笑著說‘莊主,我了解你的痛,但是人生不應該活在仇恨裏!’這樣可笑的話嗎?若是能,那我要和你說,‘林晨媛,放下你的仇恨吧!因為仇恨不會讓你更快樂,隻會讓你更痛苦!’,你聽了是不是很感動?”蕭宇炎說著就哈哈大笑地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