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鳳入江湖 第六十八章 心中的決定

月光柔柔地從敞開的窗戶中流瀉到暈黃的房間裏,帶著涼意的晚秋的風輕輕地吹入,將暈黃的燈光吹得更是搖曳不停。

窗戶被慢慢地關上,似乎還帶著一絲不舍。林晨媛不清楚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了坐在窗前遙望或漆黑或朦朧的夜空的習慣,但是,不得不說,這樣坐在窗前,讓她的心能得到一絲平靜。

林晨媛正欲熄滅桌上的燭火,無意識地瞥見安靜地躺在桌案上的竹製花籃,花籃裏暗紅色的已幹涸的血液在暈黃的燭火下閃耀著迷蒙的誘()惑。

想起傍晚時分的怪異現象,以及那竹籃裏顯現的既醒目又刺眼的鮮紅血字“當你的影子與你自身融為一體時,指引人們光明的星子在空中閃爍。若尋,則循著黑暗的方向,沒有光明,卻依舊光芒閃耀。誰懂——知己同行,縱是地獄又何妨?生若無戀,哪管極樂幾千年?悲盡——悲歡離合隻是空,愛恨情仇終成夢,此生——……”,林晨媛忍不住又將花籃拿在手上仔細端詳了起來。

直到這時,林晨媛才注意到,這個花籃的做工極其精致,手感也不同於普通花籃的粗糙。它是用極其纖細的竹條編製而成,若不仔細看,是很難發現每根竹條上都刻上了栩栩如生的小人。那些竹條上刻畫的小人雖然都栩栩如生,但是,那形狀、那樣子、那神情卻和可愛一點也搭不上邊。隻見那些小人或斷手斷腳;或麵露痛苦,似正在呻吟般;或正在忍受烈火焚燒,在地上努力打滾,想要撲滅那焚燒之火;或被掉在樹上,白色的眼珠翻動著,似在訴說冤情。

不由自主地,林晨媛像被火灼燒般驚恐地將那做工精細的竹籃扔到了黑沉沉的地麵上,竹籃猶如無根的浮萍般在黑色的地麵之上轉著圈兒旋了幾下便停了下來,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裏。

驚慌之後,林晨媛發現另一件奇怪的事情——原來竹籃底部有一行用金色顏筆寫的字。第一個躍入腦中的疑問並不是為什麼籃子底部會有字,而是那個女子真的是簡簡單單的賣花女嗎?林晨媛之所以有這一困惑,不是因為籃子底部的字,而是那寫字的顏筆。

要知道,一支金色顏筆的價錢是普通人家好些年的生活費,就算是在其產地北疆,一支金色顏筆至少也要百兩紋銀才能買到,更遑論是在離北疆有萬裏之遙的荊門了。若是加上運輸費、中轉費等等,一支金色顏筆在荊門少說也要兩三百兩紋銀。

懷疑一旦產生,各種曾被忽視的細節便如雨後春筍般湧現。首先,那個女子的談吐絕不是一個以賣花為業的賣花女所應有的,她的淡然、她對於金錢的無所謂,都絕不是一個以此為生的人所應有的行為。

“花開是有季節的,若是錯過就看不到了!”

“這一籃花,三文錢賣於你!”

“此處是荊門,不比風國麗都,那裏的花價堪比珍珠,然而在這裏,這些充其量隻是供人欣賞的花而已!”

“緣份,緣份,有緣才有份,而這些花既然與你有緣又有份,那這些花兒定是贈予你這有緣人,隻要三文,這一籃花就是你的了!”

“小丫頭,這世界什麼是公平誰又能說得清?你說吃虧,然而對於我來說,卻覺得幸福也不一定。吃虧與否,公平與否,不是別人說了算,而應該是自己的心來衡量!”

賣花女子的話語不斷敲擊著林晨媛的腦袋,賣花女子的舉止也不斷地在林晨媛眼前閃現。

最終,林晨媛做了個判斷,她遇到的那個賣花的女子絕不可能是普普通通的賣花女。可是,林晨媛也隻能做了這一個判定。而她腦中卻有一堆的疑問。比如:她和那個賣花女子的相遇是巧合還是有人刻意安排,而那個賣花女子會將花賣於她,真的隻是那女子說的因為緣分嗎?若是巧合,林晨媛隻能把這歸結於那個賣花的女子是一個心性如老頑童的女子。但若是故意安排呢?若是故意安排,那個女子是誰?又為什麼要這麼做?那個女子的目的又是什麼?她是敵還是友呢?這是一條線索,還是一個圈套?那個女子……

一時間各種各樣的猜測不斷湧入林晨媛的腦中,她很後悔為什麼沒問那個賣花女的住處。但是,任誰都不會問一個偶遇的賣花女子的住處,不是嗎?

林晨媛露出無奈地笑容,不知是笑自己的無能為力,還是笑此刻的胡思亂想、草木皆兵。

也罷,也罷——歎了一口長長的氣,揀起安靜地躺在地上的竹籃子,細細端詳竹籃底的字,心中頓時做了一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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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痕,你看見小媛媛了嗎?”路靈兒看著展星痕笑著問道,可以看出路靈兒的心情很好。事實上,展星痕昨晚的情緒波動她都看在眼裏,她很高興展星痕終於正視林晨媛對他的情感了,更高興的是,林晨媛對展星痕真的隻有親人之間的感情,沒有絲毫的兒女之情。

“不知道!你找她什麼事?”展星痕看著路靈兒,神情有些複雜。

“星痕,這可不像你哦!”路靈兒若有所思地道,“若是以前,你一聽見小媛媛不見了,你肯定焦急不已,不過今天”

路靈兒沒有說下去,隻是以一種似了然又似不解的表情看著展星痕。

“無聊!”展星痕以為路靈兒在開玩笑,也不打算與她糾纏下去,打算繞過她,下樓去吃早餐。

昨晚,展星痕輾轉反側,一夜未眠。他知道自己愛上了林晨媛,可是,從昨晚的談話,林晨媛隻是把他當親人,對他,並沒有絲毫的兒女之情。心痛嗎?又怎麼會不痛?他並不是一個輕易動心的人,可是,難得動心的人卻隻是把他當親人。他也想將自己的心思傳達給自己心愛的人,為此,他甚至在半夜跑到林晨媛的房門前,想和她表白自己的心思,但是,伸在房門上的手終是無力地縮了回來。他怕這麼一說他會失去她,他更怕他說了會給她帶來不必要的負擔。

茫然地回到屋裏,躺在床上,看著黑漆漆的屋頂,亦如他的心一樣。也許,愛一個人不一定要得到,也不一定要擁有,隻要能看著她快樂就好。展星痕最終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他會默默地守護者林晨媛,但是,他不會讓她看出他對她的愛慕之情。他會把這份尚在搖籃中的感情默默地放在心底最深處。但是,一旦做了這個決定,他對於林晨媛便不能過於關心,否則,會造成她的心理負擔。那他究竟要怎樣既關心林晨媛又不會讓她發現呢?

原來愛一個人會願意為那個人做到如此卑微的地步,但是,展星痕並不後悔自己的決定。

“星痕,我不是在開玩笑,我已經找了她好久了。”路靈兒攔住展星痕的去路,此刻她的表情極其認真,“我看她的床上似乎一夜都沒人睡過!”

“怎麼會?”展星痕蹙眉,盡管心裏很急,但是,表麵上,他依舊一副淡定自若的表情。

展星痕看路靈兒麵上也有些擔心,剛剛玩笑的表情也不見了,知她所言不假。略微思索道:“姓蕭的那裏找了沒?”

路靈兒看著展星痕,不知道他是怎麼發現林晨媛與蕭宇炎之間的關係的。她若不是那晚想找林晨媛說清楚,她絕不會放棄展星痕,也不會無意中聽到她與蕭宇炎的對話,那時,路靈兒才知道,林晨媛與蕭宇炎早已有了夫妻之實。當時,她還猶豫要不要告訴展星痕,但是,最終她什麼也沒說。她會吃醋,會說很多諷刺的話,但是,另一方麵,她的善良及高傲的個性又不允許她用林晨媛的名節作為獲勝的籌碼。路靈兒此刻很慶幸她沒有將那件事告訴展星痕,否則,就算展星痕能原諒她,她自己也無法原諒她自己。

隻是她不知道,展星痕是怎麼知道的,試探地問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展星痕看著路靈兒,知道她指的是什麼,卻沒有回答,隻是沉著聲音道:“去姓蕭的房間看看!”

“這不好吧?”路靈兒有些遲疑,若是,真的如他們所想,林晨媛今後要怎麼麵對他們。雖說他們是未婚夫妻,但畢竟不是真正的夫妻。

看出路靈兒的遲疑,但是,展星痕卻不打算解釋,他知道林晨媛與蕭宇炎的關係,但也知道林晨媛並不希望再與蕭宇炎發生那樣的關係。從這些天,偶爾的碰麵中,展星痕可以清清楚楚地感覺到林晨媛對蕭宇炎的恐懼,尤其是兩人獨處時,她那種恐懼、不安更甚。也許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她與蕭宇炎獨處時,總是會不自覺地握緊拳頭。

這廂,路靈兒還在遲疑,展星痕卻已經火急火燎地趕到蕭宇炎的房門前,用力地猛拍門。

“誰?”裏麵傳來蕭宇炎清冽而不悅的聲音。

“展星痕。”簡短地回答,隱約可以聽見一絲不滿和焦急。

“什麼事?”蕭宇炎此刻坐在桌前,手裏握著不久前從信鴿上取下的信,眉頭不悅地皺起,可見,信上的內容並不是讓人愉悅的。

蕭宇炎就那樣皺著眉坐在桌前,絲毫沒有開門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