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悄悄地爬上樹梢,如頑皮的嬰孩正和大地這位仁慈的母親玩著躲迷藏的遊戲,隻見她時而隱藏在片片雲層的後麵,時而又歡快地露出笑臉。
蕭宇炎坐在陰暗的書房裏,靜靜地聽著蕭江的稟報,一顆久懸的心總算放下了。隻是,眼中的陰沉與憤怒卻不見消減,反而陡增。
蕭宇炎冷笑著,林晨媛,你這次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以為救了雪兒我就會感激你嗎,反而忘了,就是因為你如此做,我才更加肯定你絕對是和那幫人是一夥的。
“請林姑娘過來!”蕭宇炎沉聲道,聽不出任何喜怒哀樂。
蕭江以為自己聽錯了,不確定地望向蕭宇炎。畢竟林晨媛為救蘇雪幾乎隻剩半條命了。
可是蕭宇炎隻是不耐煩地厲聲道:“難道請林姑娘前來這麼簡單的事,我們偉大的無所不能的蕭統領都做不到嗎?”
蕭江知道,這是蕭宇炎發怒前的征兆,於是,沉聲道:“屬下這就去請!”
林晨媛不明白為何蕭宇炎會突然想見她,雖然,她極不願意與他碰麵,但是為了以後平靜的生活,她仍拖著疲倦的身體來到了書房前。
書房的門緊鎖,也不見任何光亮,沒有點燈。林晨媛迷惑不已,不確定蕭宇炎是否在裏麵,但還是猶豫著敲了下門。
“進來。”一聲平靜無波的聲音。
林晨媛緩緩地推開了書房的門,亦推開了那扇被命運玩弄的大門。
她就那樣靜靜地站在門邊等著蕭宇炎的“指示”,是啊,此刻,她隻能聽其命令,隻是卑微地希望以後的生活可以平靜地度過。可是,卻不曾想到,這樣卑微的願望在她被卷入這場無硝煙的戰爭,在她被迫成了他的人時,早就已經成了奢望。
“把門關上,過來!”蕭宇炎見林晨媛始終不曾過來,冷聲命令道。
林晨媛依言,輕輕地關上了書房的門,然後,猶疑不決地緩步走向蕭宇炎,不知道為什麼,此刻的她異常的不安、恐懼。但是,她還是控製住了自己想逃跑的衝動,強迫自己走向那不安、恐懼的源頭。
林晨媛站在蕭宇炎的書桌前,試圖借著窗外明亮的月光看清蕭宇炎的表情,可是,他完全將自己隱藏在黑暗中,不讓任何人接近。
忽然,蕭宇炎站了起來,緩緩地走到林晨媛的麵前,俯下身體,他那淩厲的眼神正好盯著林晨媛驚疑不定的眼眸。
“綁匪真的隻有那一個嗎?”蕭宇炎冷冷地問道,雖是問句,可是口氣卻是前所未有的肯定。
林晨媛愣了下,她想起那個臉上有著刀疤,眼神卻總是帶著憂鬱的男子,下意識地搖了搖頭。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不願供出那人,是因為他冷漠麵孔下那顆溫柔的心嗎?林晨媛不確定,可是,她潛意識裏就是不願傷害那男子,所以她選擇了撒謊。
蕭宇炎始終冷冷地盯著她,在她搖頭那一瞬間的猶豫,已讓蕭宇炎認定她與那幫綁匪是一夥的。
“是嗎?”淡淡的語氣,可是,林晨媛卻聽出了那淡然的語氣下隱忍的殺氣。
忽然,蕭宇炎用左手用力地捏住林晨媛的下巴,逼著她與他對視。
而林晨媛隻是錯愕地看著他。
“居然敢騙我!”平靜的語氣,卻讓林晨媛有種仿佛是從地獄傳來的惡魔的暴怒聲。
林晨媛掙紮著,她討厭被他這樣壓著,討厭他那邪魅的眼神,討厭……
“放開我!”林晨媛害怕地掙紮著道。
“放開你,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恨恨地聲音從蕭宇炎的口中蹦出,那種恨是從靈魂深處散發出來的。
林晨媛睜大恐懼的雙眸望向他,即使那晚他那樣地羞辱她,她也不曾如此害怕恐懼過。
“你不能這樣,你這樣對得起蘇小姐嗎?”林晨媛是真的慌了,於是,她選擇用蕭宇炎心中最脆弱的心弦,企圖喚醒他,可是,她卻不知道,這更加激怒了蕭宇炎。
原本隻是想嚇嚇她的蕭宇炎,卻怒吼著道:“你還有臉提雪兒,你們對她做了什麼,我都妥協了,可是,你們居然得寸進尺!”
林晨媛慌亂地捶打著他,大聲道:“你這瘋子,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瘋子嗎,是啊,那就一起瘋吧!”蕭宇炎眼中有著熊熊地怒火。
伴隨著衣服碎裂的聲音,蕭宇炎的怒火是越來越熾,而她的心是徹底的沉默了。
默默地忍受著這一切難堪,林晨媛自始至終都不曾留下一滴眼淚,她不願意當著蕭宇炎的麵哭泣。
林晨媛明白那眼淚隻會增加蕭宇炎報複的快感,那眼淚隻會讓她受到更多的羞辱與不堪。
看著緊閉雙眼的蕭宇炎,林晨媛知道他並沒有睡去,隻是假寐。但她已無心再與他爭論了,既已發生的事還有什麼爭論的理由,事實再怎麼任你否認,它終是無可改變的。
不知為什麼,林晨媛忽然想到三個月前她任性地決定,現在她後悔了,可不可以再回到那時候,可是,回答她的是月亮調皮的話語和滿室的孤寂與黑暗。
林晨媛搖了搖那不可實現的幻想,艱難地坐了起來,原來,人生有許多事不是你可以改變的,就算你隻是坐在家裏,厄運也可能隨時降臨,就如你可能因為喝口水而被莫名其妙地嗆死,這就是命運,變幻無常!
林晨媛緩緩地穿上那些早已破碎的衣裳,同時也強迫自己一粒一粒地拚起那已成細碎的粟米般的心,可是那種噬心的痛又該怎樣揮去呢?
聽著林晨媛關門的聲音,蕭宇炎緩緩地睜開深邃無底的雙眼,瘋了嗎,他想到林晨媛反抗他的最後一句話:“你這瘋子!”不知為什麼蕭宇炎竟然莫名地苦笑了,他是在報複她,亦是在懲罰自己,他忽然狂笑著,心裏卻異常清醒地知道他和蘇雪是真的再也回不去了。早知道,他不會過於高估自己的本事,早知道,他會直接帶著蘇雪離開,早知道,……蕭宇炎苦澀地想著。
可是人生最殘忍的就是“早知道”、“如果”了,因為這些往往都是在你失去後才會想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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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峰苦笑著,他也瘋了嗎?他第一次撇下了蕭宇炎,他第一次把蕭宇炎的安全放在第二位,他第一次嚐到了心痛的滋味,他是真的瘋了。
當時,他是多麼想衝進去,如勇士般救下她,可是,他沒有,他隻是握緊了雙拳,死死地咬住了自己噴湧而出的長嘯。
青峰忽然想到蕭宇炎在他救下林晨媛時那番意味深長的話語,那時,他不明白。但是,此刻,他卻異常清醒地明白了那些話的意思。但是,要是可以選擇,他寧願永遠也不明白,他寧願從來也不曾去救過她,他寧願他隻是一個“幻影”,永遠生活在黑暗中,不曾見過陽光的溫暖和美好……
可是,人生不是你“寧願”就可以改變的。我們隻能跟著命運的軌跡,在命運的夾縫間苟延殘喘!
林晨媛恍恍惚惚地走著,她知道她不能以這種狀態回去,否則,娘和雲兒一定會打破沙鍋問到底地問個清楚明了,一定會很擔心的。於是,她選擇去禦劍山莊北麵的“玉鳳亭”,那裏似乎是山莊的禁區,在那裏,她可以讓自己靜下來,好好地想想今後到底何去何從!
青峰看著林晨媛緩步走進“玉鳳亭”,任晚風吹弄著她瘦弱單薄的身軀,心不由得又是一陣抽痛。
經曆一番掙紮後,青峰也終是向著自己的命運軌跡邁進,直到許多年後,他還會想:倘若當時他沒有走向她,是否在想起她的時候就不會這樣地痛了?倘若再讓他回到當年,在明知道是這樣結果的情況下,他還會走向她嗎?然而,他隻能苦笑,在他走向她的那一刻,他不是已經知道不會有任何結果了嗎,但他還是在猶豫不決後,毅然決然地向她走過去。這就是飛蛾撲火嗎?可是,回答他的往往是一聲長長地無盡頭的歎息。
“夜來風大,還是披上吧!”青峰柔聲道,並細心地幫林晨媛披上了從他身上脫下來一成不變的黑色披風。
林晨媛聽到聲音,緩緩地回過頭去,在看見來人時,卻笑了。道過謝之後,便疑惑地道:“青峰,你怎麼在這?”
青峰看著她的笑容,沒來由的覺得很刺眼,他不明白為什麼她對著他總是一臉笑容,她怎麼可以在遭遇那樣的事後,還用一臉溫暖的笑容麵對他。
青峰沒有回答她,隻是忽然將林晨媛拉進懷裏,低沉著聲音道:“為什麼這樣勉強自己,想哭就哭吧!”
不知是青峰的懷抱過於溫暖,還是青峰的那句話觸動了林晨媛心中最柔軟、最脆弱的神經,亦或隻是她單純地想發泄。
總之,林晨媛就那樣地不顧形象、毫不掩飾的在青峰懷中放聲嚎哭,而青峰亦心疼地把她摟得更緊了。
這是林晨媛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在青峰的懷中痛哭,而這卻也成了青峰一生藏在心底最深處最寶貴的回憶,也成了他今後每一次抉擇都會痛不欲生的根源,成了他這一生無法解除的魔咒!
可是,林晨媛和青峰誰都沒有發現遠處正有一雙探究、瘋狂而又嗜血的惡魔般的恐怖眼睛正緊緊地注視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