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 氣苦

那些往事仿佛一場雪,消失在逐漸溫暖起來的日光中。

邢邵辰低聲一笑,“原本我以為,從此再也不會見到她,直到姚家被抄家,我在街上撿到了餓暈的她。那時候全城通緝她,為了保護她,我把她關在了別院裏。我依舊恨她,於是我戴上了麵具,雖日日與她相對,她卻始終不知道那人是我。五年後,皇上宣布大赦天下,她的罪名終於被免除了,我放走了她,希望她能過得幸福。”

故事原原本本就是這樣,他都告訴她了,清清楚楚,毫無保留。

她本該高興的,可是她卻笑不出來。

他們之間有那麼多回憶,芙兒重新歸來,他會重新愛上她嗎?

君紫緩緩靠在他肩膀上,露出一絲恍惚的笑意,“阿辰,我累了,你抱我回房休息好不好?”

邢邵辰抱起她,白衣翩躚,朝房間走去。

君紫靠在他的懷裏,透過他的肩膀,瞥見了扶著門框站定的芙兒,她臉色蒼白,神色怨尤地盯著她,眼神冷得像一塊冰。

君紫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用力抓緊了邢邵辰的衣襟。

無論氣氛有多古怪,幽州之行勢在必行,芙兒始終不肯回帝都,無奈之下,隻能坐在馬車裏一起前行,她掀開簾子,瞥了一眼與邢邵辰並肩騎馬的君紫,心中有些不舒服,於是命翠兒出去跟石頭說兩句。

石頭聽了翠兒的嘀咕,一臉為難,“這……你家小姐身子虛弱,騎馬恐怕她受不住。”

“你怎的小瞧我家小姐?再說了,你姐姐騎得馬,我家小姐就騎不得?”翠兒來氣了。

石頭臉色一沉,不樂意地看向落日,“馬匹是你看管,你做主吧。”

落日一臉為難地看了一眼邢邵辰與君紫的背影,世子殿下與世子妃一起並肩騎行,怎麼看都是天經地義,斜刺裏插進去一個芙兒是怎麼回事?

於是他堅定地搖頭,冷著臉看向翠兒,“翠兒姑娘,麻煩回去轉告你家小姐,去幽州還有十幾裏路,請她安心呆在馬車裏,如果出了意外影響行程,恐怕我跟她都擔待不起。”

翠兒見他神情冷漠,並不買賬,隻好悻悻然地退回去,依照原話告訴芙兒。

芙兒緊緊攥著手絹,咬了咬牙,終於冷著臉恢複平靜。

“也罷。辰哥哥還有大事要做,我們不能耽誤。”

來日方長,姑且壓下這口氣,日後再說。

前方塵土飛揚,四周荒無人煙,盡管這條路是官道,卻也仍舊因為人煙稀少,驛站遠在十幾裏開外,君紫抬起手擋住陽光,胸口有些發悶。

她牽住馬韁,忽然捂著心口用力喘息了一聲。

邢邵辰眸光幽深,驀地手抖了一下。

君紫勉強直起身子坐定,正要繼續前行,腰上忽然伸過來一隻手臂,攔腰把她抱進懷裏。

她怔怔地抬起頭,隱約瞥見他線條優美的下巴,上麵泛出一絲淡淡的青色胡茬,她伸手摸了摸,癢癢的,硬乎乎的,紮手。

“別擔心,我能堅持。”她執意要回到自己馬上,可惜邢邵辰手臂樂手越緊,差點沒把她勒死。

“你哪兒都不許去,乖乖在我懷裏,我才能不擔心。”他垂下頭,下巴抵在她的秀發上,輕輕蹭了蹭。

君紫知道他擔心自己身上的毒,於是撇了撇唇,小聲嘀咕,“我都不怕,你怕什麼。”

腰上手臂的力量越發收緊,她小聲痛呼了一下,打起精神衝他發脾氣,“你弄痛我了!”

他斜睨了她一眼,見她雙眸發亮,小臉通紅,心中的恐慌漸漸褪去,幸好,她還有精神生氣,否則,他真是擔心……

一路上馬隊加速前行,終於在晌午時分到達了驛站,幽州城近在眼前,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下馬休息。

邢邵辰先行下馬,毫不猶豫地打橫抱起君紫朝驛站裏走去,身後的馬車裏,芙兒伸出手,顫顫地想要抓住他的衣服,終究隻在空氣中虛晃了一下。

他居然……連看也沒有看她一眼。

驛站早就為他們準備好了食物,石頭和落日以及其他侍衛在另一張桌子,邢邵辰與君紫,芙兒在一張桌子,君紫笑容明媚,芙兒平和溫柔,看似平靜的三角關係,實則暗流湧動。

君紫低下頭,不自覺地加快了吃東西的速度,被芙兒若有似無的目光不停地打量,實在令人有些不自在。

也不知道是吃了什麼東西,她捂著嘴忽然咳嗽起來,邢邵辰擱下筷子,伸手輕輕拍著她的脊背,劍眉緊蹙。

君紫一臉痛苦地指了指喉嚨,被魚刺卡住了。

邢邵辰俯身掰開她的嘴,低頭細瞧,眉頭緊皺,“怎麼還跟小孩兒一樣,吃飯沒個規矩。”

她翻了翻白眼,伸手在袖子中用力掐了他的腰一把,痛得他悶哼一聲。

這一幕被芙兒一下不落地看在了眼裏,她咬著唇,睫毛輕顫,努力掩飾內心的痛苦。

他像尋常夫君般,照顧她,寵愛她,完全無視麵前的芙兒,芙兒心中苦極,卻又不能表現出來,隻好端起酒杯,猛地灌了一大口。

她喝不慣酒,這麼一口進去,頓時覺得胃部火辣辣的疼,滿口都是苦澀味道,她掩著唇,用力咳嗽起來。

邢邵辰拿起絹帕,替君紫擦拭嘴巴的手驀地頓了頓。

“小姐,你沒事兒吧?我都說了不要喝這麼多酒。”翠兒急切地勸著。

君紫低下頭,拿過邢邵辰手中的絹帕,輕聲道:“我吃飽了,我去飲馬。”

邢邵辰目光沉沉地盯著她逃也似的背影,緩緩轉過頭看向滿臉蒼白的芙兒,冷冷道:“撐不下去,就早早回去。”

芙兒抬起頭,倔強地反駁,“不,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邢邵辰凝視她片刻,半晌,唇角微勾,帶著幾分嘲諷,“阿紫身體不好,身邊缺個丫鬟,你若不介意,留在她身邊服侍也行。”

芙兒心中一痛,幾乎要窒息過去。

他竟然這樣折辱她,自從姚太傅去世之後,她受到的輕賤處處都有,可現在羞辱她的人是他,她隻覺得天崩地裂,形神俱碎。

“世子殿下,奴婢遵命。”芙兒咬著唇,眼中帶淚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