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在邢邵辰俊美的臉上搖曳,他低聲道:“阿紫,倘若……倘若有一天……”最後那些話到底還是說不出口,他定定地凝視君紫,恍惚了半晌,忽然自嘲一笑,“也罷。今朝有酒今朝醉,何必想那麼遠的事。”
君紫自然不知道他在煩憂什麼,隻當他一時歡喜一時恍惚,像自己一般的心情。
心結解開的兩人此時都有些歡喜,君紫忽然想起一件事,好奇地追問,“對了,這段時間你去了哪兒,那未名把我抓走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是怎麼把我救回來的?還有阮碧她……”
她喋喋不休的模樣十分可愛,他忍俊不禁,俯身輕啄了一口她的臉,低聲道:“父王有些事派我去做,做完了,我便回來了。沒想到暗衛來報,說你有危險,我便一路跟上對方,把你救了下來。那人武功厲害,我沒能摸清的他的來路。”
“還能有什麼來路?你還記得六扇門曾經逃過一個犯人嗎?就是他,他是販賣私鹽的幕後主使,有朝一日我抓到他,一定讓他付出代價!”君紫憤憤不平。
邢邵辰眉心微動,“販賣私鹽?這件事與那人有關係?”
“當然有關係。當日胡三臨死之前曾經多次進出天龍賭坊,那個鐵鷹與未名一定藏著許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我曾經在他的別院裏見過……”她忽然頓住,腦海裏閃過一個女人美麗的容顏。
是了,她怎麼把被囚禁在那別院裏的女子的囑托給忘了?那封信……
“糟糕……”君紫喃喃自語,驀地悔恨不已。
下巴忽然一涼,原來是邢邵辰托著她的下顎轉過來,他不滿意地哼了一聲,“明明你夫君近在眼前,你竟然還能無動於衷,想起其他男人。”
君紫抿嘴一笑,一雙眸子頓時上上下下打量著邢邵辰,“邢世子一表人才,倒是君紫怠慢了你。來來來,過來服侍本姑娘。”她忽然驚呼一聲,身子騰空,被他一把抱了起來。
邢邵辰薄唇微揚,“娘子想要為夫如何伺候你?”他大踏步地抱著她朝床上走去。
君紫麵紅耳赤,緊緊揪著他的衣服,眼中漸漸露出一絲笑意。
月上柳梢頭,攝政王府——
樓閣上,小軒窗,一壺女兒紅,一把長簫。
秦梁安然獨坐,神情冷淡地對月獨飲。
身後傳來腳步聲,他微微側過臉,臉上浮現出一絲模糊的笑容。
“買來了?”
如霜上前一步,手裏端著一個托盤,裏麵放著幾根糖葫蘆,根根色澤誘人,山楂果又紅又渾圓。
他輕輕拿起一根,輕輕咬了一口,甜的。
“如霜,你喜歡吃糖葫蘆嗎?”秦梁淡淡問道。
如霜搖了搖頭,她性格堅毅,從小就被作為侍衛培養,這些小玩意兒她瞧不上,也不習慣。
“公子喜歡?”她忍不住好奇追問。
每年的這一天,秦梁都會讓她去買糖葫蘆,有一年在邊關,根本沒有糖葫蘆賣,記得那天晚上,秦梁惆悵了好久。
秦梁低頭笑了笑,神情恍惚,“不。隻是她喜歡而已。”眼前仿佛閃過一絲回憶,快得令他心裏微微抽痛。
“好酸,我不想吃了。”一個嬌俏的少女撇了撇嘴,賭氣地飛身上樹,坐在茂密的枝葉間晃動著雙腿。
樹下,白衣少年脾氣溫和地哄著,“小紫,我再給你買一根,要是還是酸的,我以後就再也不出現在你麵前了。”
滿臉慍怒的少女頓時皺起小臉,身形翩躚地下來,快步奔到他麵前,氣急敗壞地跺腳,“你……傻瓜!”
他無奈而地笑了笑,凝視著她越跑越遠的背影,唇角的笑意漸漸凝固。
彼時,他隻不過是一個隻身赴往帝都尋親的孤兒,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是,唯一能給心愛的女人的,不過是幾串糖葫蘆。
隻是那時候,他和她的運氣總是不怎麼好,買到的糖葫蘆永遠都是酸的。
如今,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秦梁,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他垂下眸子,修長的骨節緊緊抓住長衫,眼裏閃過一絲寒光。
被搶走的東西,他一定會一樣一樣地搶奪回來,一定會。
一夜無眠。
清晨,微涼的風吹開窗子,吹動粉色的幔帳,露出床上彼此糾纏的漆黑長發。
君紫睡得迷迷糊糊,緩緩翻了個身,隱約察覺到一雙眸子炙熱地盯著她。
她下意識地睜開眼睛,邢邵辰撐著側臉,似笑非笑地凝視她。
她立即坐了起來,用被子捂住自己的上半身,一想起昨夜發生的事,她臉一紅,忍不住啐了一聲,“禽獸!”
邢邵辰懶洋洋地起身,長臂一攬,君紫立刻跌進了他懷裏,他輕而易舉地抱著她下床,把她放在梳妝台前,神色溫柔,“娘子昨夜難得溫順,作為夫君,我理當盡心盡力地伺候。也不知道娘子覺得如何?”
這人就是個表麵斯文的流氓,君紫知道撩撥是撩撥不過他的,於是她笑吟吟地湊過去,櫻唇微微張開,露出潔白貝齒,狠狠咬住他的唇,痛得他悶哼一聲,眉峰微蹙。
“小姐——”莽撞的開門聲令君紫來不及縮回,一頭撞進來的春蘭看了個一清二楚,她立即鬧了個大紅臉,捂著臉頰咋咋呼呼地奔了出去,結果沒看清腳下的路,哧溜一聲被門檻絆了一跤。
春蘭欲哭無淚地抬起頭,正對上一雙黑色靴子,順著靴子一路再往上看,寒飛一臉詫異地盯著她。
她立即覺得羞憤欲死,眼淚從眼角嘩啦啦地往外湧。
“你……你是個大壞蛋!”春蘭沒頭沒腦地對著寒飛控訴了一句,就飛快地逃走了。
寒飛摸不著頭腦地翻了翻白眼,這丫頭,最近到底是怎麼了,奇奇怪怪的。
他照例推開房門,正想要詢問一下邢邵辰的傷勢,結果眼前抱在一起的兩人令他眼珠子都快瞪出來。
等等——
現在是什麼情況?
昨晚世子殿下跟世子妃不是還相愛相殺嗎?
“我似乎來的不是時候。”寒飛一轉頭,立刻哧溜一下,腳底抹油跑得飛快。
君紫洋洋得意地打量著邢邵辰唇上被她咬破的血痕,嘻嘻一笑,“從今天開始,就當本世子妃在你唇上印了一個章。以後誰敢搶你,誰就是跟我君紫作對!”
嘎——嘎——嘎——
一群烏鴉衝天而起,揮動翅膀集體從別院裏飛過。
天,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