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紫在六扇門這麼多年,什麼樣凶神惡煞的男人都見過,可眼前這一個,卻叫她一顆小心肝硬生生提了起來。
不怪她,實在是這男人長得太醜了。
他的臉上沒有一塊完整的肌膚,仿佛天生就是由補丁拚湊而成的,細小的眼睛仿佛兩道陰森森的縫隙鑲嵌在肉裏,鼻孔外擴,嘴唇烏黑肥大,與其說這是一個人,不如說是怪物。
更可怖的是他那雙手,指甲烏黑,手指細長枯瘦,從袖子裏伸出來的一刹那,倒像是烏骨雞的雞爪。
君紫咽了一口口水,默默覺得自己好像找上麻煩了。
“你就是天龍賭坊的主人?”君紫冷冷上前。
那藍袍醜人打量了君紫一眼,忽然眼中精光一閃,二話不說,枯瘦手掌從袍袖中猛伸出來,用力抓向君紫咽喉。
君紫嚇了一跳,立刻扭身躲開,那人冷笑一聲,轉身揚起桌上骰子,用力投擲向君紫的腦袋。
君紫閃身躲開,縱身飛到門外。
剛想回頭,天龍賭坊的大門“嘭”地一聲關上了。
兩名壯漢聚集上來擋在門外,一臉凶神惡煞地盯著君紫。
君紫氣得牙癢癢的,頭一回來就露了功夫,被人識破身份,真是糟糕!
沈淩匆匆奔上來,“怎麼辦老大?要不要我們兄弟幾個衝上去把門撞開?”
“不用!我自有辦法探查清楚!”君紫雙手背在身後,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天龍賭坊看來一點也不簡單,她在帝都呆了這麼久,怎麼從來都沒聽說過有這樣一位高手把守?
君紫剛走出去,迎麵傳來一股濃重的脂粉味,迎麵飄來,隱約還有環佩叮咚的聲音。
她定睛一看,隻見大街上憑空出現了一群身材窈窕,容貌俏麗的適齡少女,個個都由乳娘牽著,步伐溫婉,神色嬌俏。
君紫抓了抓腦袋,一臉疑惑,這是什麼情況?
“閃開閃開!都別擋道!”
一頂轎子橫空出世,轎子看起來華貴奢侈,抬著轎子的是四個健步如飛的轎夫,目不斜視地從大街上經過。
想必又是哪個富貴人家的小姐或是公子出行吧?君紫沒多在意,轉身一撩袍子,坐在了一家餛燉攤前,要了一碗吃的。
隱約間聽到姑娘們的歡呼聲,君紫默默堵住了耳朵。
帝都美男甚多,待字閨中的少女們時常發瘋,也屬正常現象。
她卷起袖子,大口大口地吞咽餛燉,忽然覺得眼前覆蓋了一片陰影。
她輕輕抬起頭打量著眼前的男人,驀地吃了一驚。
男人俊美修目,撩起長袍,穩穩坐在她麵前。
四周的姑娘們立刻發出了豔羨的驚叫。
君紫覺得自己的耳膜要被震破了。
當然,她並沒有很高興。
她不高興的點還在於,眼前這男人居然不要臉到把她的餛燉搶過去吃了。
“一兩銀子,謝謝。”君紫攤開白嫩的手掌,獅子大開口。
男人微微挑眉,“你這女人,怎麼這麼小氣?”
“邢世子家大業大,自然覺得一碗餛燉不算什麼,可我君紫,生來就是小門小戶的人,幹的是刀口舔血的營生,一碗餛燉對我來說,自然很重要。”君紫懶得跟他廢話,招招手又要了一碗餛燉。
邢邵辰盯著大快朵頤的她,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這個女人,是不是欠揍?
要不是他剛從宮裏覲見完皇帝出來,見她在一個人孤零零地在路邊吃東西,誰要屈尊降貴坐在路邊攤陪她?
“我聽說,你要去天龍賭坊?”邢邵辰擱下筷子,優雅地笑了笑。
君紫動作一滯,腦海裏迅速轉悠開了。
他不會知道這賭坊裏的秘密吧?
“小二,再來一碗餛燉!”君紫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絲諂媚的笑容,她迅速奔到邢邵辰身邊坐下,誠惶誠恐地鞠躬作揖,“邢世子,剛剛是小的不對。您可千萬別跟我這個刁民一般見識。我沒皮沒臉,你千萬不要生氣。”
圍觀的吃瓜群眾們紛紛表示惡寒,對毫無骨氣的君紫露出了鄙夷的目光。
邢邵辰依舊神色淡淡,“老規矩,一個條件,一件人情。”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君紫忍無可忍,拍案而起,“幫個忙還要這麼磨磨蹭蹭?”
他哂笑一聲,曖昧地握住她的手,“我是不是男人,你難道不是最清楚?”
這一摸不打緊,身旁的姑娘們立刻芳心寸斷。
難道帝都酒館裏那些個說書的人說的都是實話,邢世子當真隻愛男人,不愛如花似玉的女人?
邢邵辰分明就是在故意折磨自己,君紫暗暗咬牙,明明說好要告訴她天龍賭坊的事情,可話到了嘴邊,卻非得派她去攝政王府拿一件古玩。
拜托,攝政王府是他自己家好不好?他不會自己回去拿啊?
君紫一路抱怨,一路硬著頭皮到了王府,好不容易拿了一隻百鳥朝鳳七彩紫荊琉璃瓶,她忽然想起被關在柴房裏的秦梁,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趁著邢邵辰不在,剛好可以去看看他。
君紫心裏一樂,立刻施展輕功,三步並作兩步到了屋頂。
她照舊掀開青瓦,瞥了一眼裏麵。
這一看,七彩琉璃瓶頓時從手中脫落,沿著屋簷哧溜溜滾了下去,砸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柴房裏的男女飛快地分開,房門打開,一個身穿紅衣的女人躍了出來,玉麵含霜,“誰?出來!”
柴房裏,秦梁緩緩起身,也走了出來。
君紫緊緊盯著秦梁,發現他麵色潮紅,衣衫不整,頓時緊緊握住拳頭,心裏頭心痛至極。
她認得這紅衣女子,俏麗可人,不正是那天夜晚出現在秦梁身邊的丫鬟嗎?
分開足足五年,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她本不該對秦梁有太多期待的。
原本,呆在原地心痛的人就隻有她一個。
“小紫——”仿佛想到了什麼,秦梁伸手抓住了君紫的胳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讓我覺得惡心。”君紫漠然回頭。
一柄劍寒光閃動,擱在了君紫的脖子上,女人冷冷一笑,“你憑什麼這麼說我家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