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總是最讓人舒心的,尤其是在昨日下過大雨以後,有絲絲涼意的風帶著泥土的香氣,滲入心脾,讓鳳如恒微微的迷上了眼睛。
有丫鬟拿著他披風走到他身後,然後小心的給他披好,淡淡的勸道:王爺大病初愈,早風寒涼,還是不要吹多了,早些回屋吧。
鳳如恒睜開眼睛,看到是自己的貼身侍女玉露,就輕輕笑了笑,道:昨天才下了雨,今日也難得多坐坐,無妨的。
王爺前幾日進了宮,回來以後就整日這般坐在外麵,可是有什麼心事?玉露站在他旁邊,帶著幾分擔憂的問道。
鳳如恒將目光放到外麵,然後又低下了頭,他的聲音總是很輕,帶著幾分溫柔,那有什麼心事啊,就是皇叔最近政務操勞,前幾日瞧著又清瘦了不少,自己幫不上忙,心中有幾分愧疚罷了。
皇上操勞政務是皇上的職責,這說明金鳳國的百姓有福氣,攤上了一個盛世明君。玉露瞧著鳳如恒的樣子,知道他心懷天下,但是他總是覺得自己身患殘疾,不應該再拖累任何人,熟不知他就是最優秀的,他並沒有拖累任何人。
鳳如恒沒有再接話,依舊是看著外麵。玉露也隨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那個太陽所在的方向,就是皇宮。
鳳如恒的眼睛恨不得穿越整個集市,穿過厚重的宮牆,甚至穿過重重樓閣浩浩殿堂,看到那個記憶中或喜或悲的女子。可是事實他並不能,就算是他心中的思念恨不得將他燃燒殆盡,他也不能。
他那日的目的就是為了去宮中看望她,鳳如恒已經太久沒有看到她了,已經太久沒有聽到她說話了,他身患重病躺在床上,每日手腳無力連坐起身子都做不到,可是他的心中還是牽掛著她。
鳳景瑞選妃鬧得滿城風雨,傳到他耳朵裏的時候,他沒有為金鳳國感到高興,反而是無時無刻都在想著她會不會在傷心,她曾經說過,世間上最偉大的愛情就是一生一世一雙人,若是她未來的夫君不能許諾,她就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可是如今呢?是她親手下的選妃旨意!鳳如恒躺在床上,心中好像是能感受她一樣,她難受,他就難受。
他身子剛有些好轉,就馬不停蹄的趕去了宮中,他才不想看什麼皇叔,他隻想看到她,看到那個他朝思暮想的人。
可是他不能,有一句君臣叔嫂,就足以讓他這輩子都不再能任意妄為。
鳳如恒微微閉上眼,將頭靠在了身後的椅子上。
玉露一瞧見鳳如恒這樣子,心中也難受。她也明白並不是因為鳳景瑞的身子才會讓他這般,在這世上唯一能讓他這樣子的,就是後宮中的那位。
玉露小心的問道:王爺可是在擔心,皇後娘娘?
鳳如恒的手微微的動了動,眼睛都沒有睜開,隻是歎了口氣輕輕說道:前不久皇後娘娘出宮之時被人刺殺。
可是找到凶手了?是何人所為?玉露震驚了一下,國母被刺殺,怎麼就沒有傳出來一點消息?
鳳如恒一提起來這件事也頭疼,線索隻有一個箭頭,說大理寺研究了這麼久也沒有研究出來什麼,就算是不打草驚蛇,那刺客若是就此不露頭,他們也依舊是什麼辦法都沒有。鳳如恒皺緊了眉頭,道:還在調查,隻是一點頭緒都沒有,根本查不出來是何人所為。
玉露點點頭,隨即鬆了一口氣,問道:那皇後娘娘的傷可嚴重?
鳳如恒坐起身子,道:我也沒有看到皇後娘娘,但是聽皇叔說,傷並不是很嚴重,隻是傷到了胳膊而已。
玉露聽出來了他的語氣雖然平淡,但是仍舊帶著幾分擔憂,就直接問道:王爺那日,沒有見到皇後娘娘?
沒有,那日皇叔拉我下棋,一直下到了傍晚時分。就是因為沒有看到她,所以我這心中才會一直都放不下。雖然皇叔說的輕鬆,但我這心中……說道這裏鳳如恒就沒有再說下去,玉露也知道有的事情不適合全部都說出來。
玉露勸道:您若是想見,那便見了。
鳳如恒搖搖頭,沒有接話。有的事情,也不是他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的,就算是身為皇帝的鳳景瑞,也總帶著幾分身不由己的事情,否則何故會憔悴至此?他那日走的時候說出來的那句話,就已經是逾矩,若是再在私下裏見她,那就是大不敬。更何況,見了麵又能說什麼?她已為人妻,無論說什麼,都不如當初那般坦蕩。
玉露一瞧見鳳如恒的樣子心中就不免憋屈有氣,微微提高了幾分聲音說道:您是王爺,是皇親貴戚,是皇上皇後的親侄子,您不是去會舊友,而是去看自己的嬸嬸,那又有誰能說道?
鳳如恒就是坐在那裏靜靜的聽著,也沒有接話。
玉露繼續道:況且隻是看一眼,說幾句話而已,身邊有宮人隨侍,就算是皇上也不會說什麼的。
鳳如恒淡淡的點點頭,然後輕輕的嗯了一聲就再沒了聲響。玉露也覺得自己這一舉動有些逾矩了,就最後的說道:您想做便做了,人生在世,別有什麼後悔的事。然後就扭頭走了出去。
鳳如恒也不知道自己心中在想什麼,但是玉露說的他都明白並且理解,若是他隻是單純的將她當作朋友,他自然是不會將其他人的話語放在心上,所謂身正不怕影子斜,就算是真的有傳言他也可以堂堂正正的站直身子說話,可是真的是這樣嗎?如今他就是心中有鬼,他就是心虛!
他就是不敢去見她去問她去看她!鳳如恒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她的婚禮都已經熬過來了,他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可害怕的。
鳳如恒深深的歎口氣,劃著輪椅回了屋中,這早風,是有些涼,涼到了人的骨子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