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陽光溫度不減,空氣中時而會有縷縷清風拂過。戲園中的木槿花開得正盛,粉色的花瓣在光線的照射下更加生動,淺黃色的花蕊嬌小可愛;偶爾有彩色的蝴蝶落下,又帶著花粉飛開。微風拂過,枝梢輕輕搖晃,花瓣搖搖欲墜;淡淡的香氣在四周空氣中飄散,飄去更遠的地方。
樹下站著一位女子,微風拂過女子的發梢,烏黑如墨的長發輕輕浮動;眉如遠山,眼瞼微動,細長的睫毛如蝶翼,輕輕顫動,教人不敢褻瀆;發絲擦著眉眼而過,女子抬起手輕輕拂過,一雙杏眸顧盼流光;瓊鼻下,薄而精致的朱唇不點自紅。
女子靜靜地站在那裏,天賜地傾城容貌,略施粉黛,姿色便比身後那盛開的木槿花更勝幾分。闌鳶昨日一連唱了三場,即使他沒有坐在台下,但他既然在這戲園中,便一定聽得見她的唱腔歌喉。所以她今日不用上場出戲,也便沒有再濃妝豔抹。
闌鳶一早辭退了妝娘,自己上了個舒心的妝,用過早膳便在這顆樹下。本是賞花曬太陽,卻一站站到了現在。她剛到樹下,思緒便控製不住地脫離了掌控,一道身影硬生生地闖入腦海中,揮之不去。
前幾日她出於好心,辦了一件善事。在外出演出事,救了一男一女。從穿衣佩戴便隱約看得出兩人身份非富即貴,恐怕是朝廷中人。她從前也認識一位朝廷中人,但由於種種原因失散,闌鳶出於或許可以通過這兩人找到什麼線索的心理,派人將自己寫好的一封信交給了鳳景瑞,現下隻等他的回應。
思及此,微仰起頭看著天空,眼中神色莫名。
與此同時。
鳳景瑞在初一的“監視”下接過了下人傳來的信封,將信封前前後後看了幾眼。信封上殘留著淡淡的胭脂的香氣,以及上麵娟秀的字體。從這兩點上不難看出這封信出自女人之手,還是仰慕著鳳景瑞的女人。
思及此,初一又掃了信封幾眼,移開視線後抱著肩膀,嘖嘖道:“喲,這是哪位姑娘的情書,皇上不打開看看?可莫要讓姑娘家傷心呢。”話雖如此,語氣中卻透著“你敢打開試試看”的警告。
眉毛微挑,眸子中閃著三分戲謔七分警告,嘴巴無意識地微嘟著。鳳景瑞的目光剛從信封上移開,便見到這樣一幅難得見到的畫麵。對上那雙眼睛,頓時哭笑不得。分明眼中的好奇比他還要強烈,卻說出這樣賭氣的話,真是……可愛呢。
“你來打開看是什麼,朕沒興趣。”漫不經心地說著,話音還未落下,便見初一眼前一亮,卻又很快收斂,輕咳了一聲移開視線,硬邦邦道:“這是那女子送給你的情書,我拆開算是怎麼一回事,我不拆。”移開的視線時不時地朝信封瞥著,又在被鳳景瑞發現之前快速移開。
鳳景瑞嘴角一抽,更是哭笑不得:“這是女人的信?”語氣帶著幾分驚訝,邊說邊觀察著初一的反應,後者冷哼了一聲,張口便要諷刺幾句。還不等她說什麼,便聽鳳景瑞悠哉地說道,“那朕親自打開看好了……”
“你敢!”聲音脫口而出,初一猛地看向鳳景瑞,眉頭微蹙,眼中帶著幾分驕橫。在四目相對的那一瞬又移開視線,嘟囔著:“嘁,你看吧,我出去了。”說罷作勢便轉身。
鳳景瑞空著的手快速伸出去,抓住她的手腕朝自己懷中一帶。初一隻覺身體一搖晃,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他帶到懷裏,後背抵著他寬厚的胸膛,清晰地感覺得到他強而有力的心跳。
鳳景瑞將她扣在懷裏,下巴抵在她肩窩處。低低地輕笑聲響在耳畔,一呼一吸見吐出的溫熱的氣息輕撲在耳垂;初一下意識偏了偏頭,便聽他低沉且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好酸。”語氣略帶戲謔,卻透著幾分柔情。
“好酸?”初一愣了一下,突然臉蹭地一下子紅了起來,“酸個鬼,哪裏酸了?你嗅覺失靈了?”音量提高了幾分,一邊翻著白眼一邊掙脫著。
“不酸不酸,朕失言了,”聲音仍帶著笑意,說著將信從信封中抽了出來,在她眼前攤開。
“果然是情書!”
“這……朕是冤枉的。”
鳳公子,小女子自知身份低微,不便親自去尋公子。但小女子有一事與公子商談,若公子不嫌棄小女,便請公子到木槿樹下與小女子相見,小女子會一直在樹下等候,不見不散。
——闌鳶。
信中如是寫著,娟秀的字體透著認真與仔細,字字真切。
“皇上真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短短幾日便有姑娘傾心與您,不知皇上有何感想?”聲音陰陽怪氣,初一邊說邊磨著後槽牙,偏頭嬌瞪著他。後者眼裏閃過一絲驚愕,更是哭笑不得。他有何感想,他敢有什麼感想嗎?堂堂天子被一個女人欺壓著,他能有什麼感想。
“愛妃吃醋的樣子真是可愛,朕怎麼都覺得無人能及。以上便是朕的感想。”此時除了打馬虎眼,還有其他討好的方法?
“少來,有姑娘約你,見是不見?”語氣之惡劣,仿佛鳳景瑞一旦說出“見麵”這樣的字眼,便會毫不留情解決了他。後者抱著她的手臂緊了緊,貼著她耳邊說了聲:“不見。”語氣漫不經心,更是不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可是我想見見她有什麼意圖誒。”言下之意,她要親自會會對他起了歹念的女人。
鳳景瑞下巴抵在她肩窩處,朝裏埋了埋,肩膀一顫一顫地抖動。笑夠了才抬頭道:“一起去。”
“如果被你拒絕得太傷心,本姑娘勢必要安慰安慰,你盡可能回避就夠了。”說到“安慰”兩字,似是刻意咬了重音。
拒絕得太傷心……言下之意不是教他要幹脆些拒絕掉嗎?偏偏說得這般善解人意,真是……鳳景瑞一邊朝木槿樹走著,一邊搖頭哭笑不得。而身旁的人兒似乎絲毫沒有覺得不妥,一路哼著小曲兒,絲毫不將情敵放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