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條滿目瘡痍的街道,街頭到處都是或坐或躺的人,此起彼伏著很多咳嗽聲,還有人就這麼躺在地上,不知道是生是死。
初一慢慢地走在這條路上,很小心的不驚擾到別人,隻是越觀察街邊的這些病人,她秀氣的眉頭就皺的越緊。
她被感染,被送進這個地方,雖有慌亂,卻始終不曾絕望過。
因為她知道有鳳景瑞在,還有這一身醫術,她甚至想過,進來了之後,能夠更加仔細的觀察病人,可現在看到這些人,無論男女老少,臉上竟然都是一片麻木,沒有絲毫生氣。
這樣的現象,讓初一心中犯涼。
換言之,他們根本就沒想過自己會從這裏出去,索性就在原地什麼也不做等死。
初一一直謹記師傅的話,醫者不僅要醫病人的身,也要讓病人的心跟著活起來,否則,就算醫好了身體,也不過像活死人一般活著。
腐朽的內心,會讓身體潰敗得比常人要快的多。
她得好好想個辦法。
初一這麼想著,喉間突然發癢,讓她克製不住地咳嗽了幾聲,聽到她發出的聲音,有人往這邊看了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並不關心。
初一咳得臉上都發了紅,等停歇之後,她皺著眉看了看天色,加快腳步往街道裏麵走去,等到拐過一個彎,就走進了一個巷子裏,且兩邊空空蕩蕩,安靜異常。
她大著膽子往裏麵走,想要尋找一處幹淨的地方安歇。
這時,後麵突然傳來一聲輕響,初一回過頭,就見眼前一片黑影閃過,她大感不妙,下一刻,後頸就傳來一陣疼痛,眼前也黑了下去。
天色已近黃昏,橘色的光芒灑在身上,仿佛還帶著點暖暖的溫度。
初一咳嗽著轉醒,鼻間就充斥著一種帶著腐爛氣息的泥腥味,她一手捏了捏鼻子,一手揉著脖子從地上坐起來,緩緩睜開了眼睛。
觸目可及的場景,讓她差點驚叫出聲。
初一從地上迅速爬起來,四處觀望著,發現這兒是一片荒郊,地上野草叢生,很是荒涼,而且四處都是人的骸骨,白茫茫的散在各處,就連她躺著的這塊地方,不遠處也是許多骸骨。
而這些骸骨,恐怕就是那些患病死去的人,官府沒有將他們的遺體燃燒,反而就這麼隨意地丟棄在這裏,長久以後,這片土地恐怕都不能再使用了。
初一第一時間想的就是這些,她決定等到出去以後,一定要和鳳景瑞說清楚這裏的情況,不能就這麼放任下去。
想到鳳景瑞,初一微微一怔,就是不知道再見他,會是多久以後了。
這場瘟疫不平息,或者她就這麼死在裏麵,兩個人就下輩子見吧!
初一搖搖頭,將這些心思都甩在腦後,拎起裙擺,仔細地踏過骸骨間的縫隙往前走,想要看看,有人將她帶到這裏,是想做些什麼。
這人沒殺她,而是把她打暈,還費勁的帶到這個地方,一定是有什麼原因,她反正已經身在此地,那就好好查清楚他的意圖,也不算被白嚇一場。
初一走著走著,忽然發現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她停下腳步,觀察了一下地麵上的骸骨,麵色變得難看起來。
她走到另一個地方,仔細看去,發現都是一樣的。
地麵上的這些骸骨上,竟然都覆著一層螞蟻,卻是全身雪白,動作很輕地啃噬著白骨,如果不是仔細觀察,恐怕根本注意不到它們。
而且初一發現,這些螞蟻啃噬的速度感覺很快,就像眼前的這具骸骨,肉眼可見的變薄了一層。
若是再多些時間,這些螞蟻可能會將這具骸骨啃得一丁點不剩。
初一隻要稍稍一想象,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不過她轉念一想,突然有了個大膽的猜測,就是不知道情況是不是和她想的一樣,若是真的,這場危機,也許會有些許轉機。
初一想著要怎麼做,不經意地低下頭,發現自己鞋麵上不知什麼時候掉了一隻白螞蟻,她嚇得踢了踢腳,將那隻螞蟻甩了下去,然後提著裙角往空蕩一點的地方而去。
她站在一個空蕩的地方後,眼睛四處瞄著,很快就在不遠處看到了想要的東西。
初一拿出個手帕,包著手撿起一隻有些腐爛的鳥屍,輕輕往一具骸骨上擲去,不過片刻,那具鳥屍上麵就爬滿了白螞蟻,它們很快將之啃噬了個幹淨,連一點渣都不剩。
這些白螞蟻的厲害程度,有些超乎她的想象。
初一緊了緊手上的帕子,撿起了一塊碎骨和上麵的螞蟻,然後迅速地往一個方向走去,她早就看到,那裏有一處河灘,雖然裏麵的水不能用來喝,但她想用來做個測試還是可以的。
等走到河灘邊上,初一還意外的撿到了一個瓜瓢,她將碎骨和螞蟻扔在裏麵,然後隔著手帕握住瓢柄,從河裏舀了一瓢水。
隻見那些白螞蟻一接觸到水,就從白骨上漂了下來,還一動不動的,像是被淹死了一般,初一挑了挑眉,小心地將水再倒出去,很快的,那些螞蟻竟然就蘇醒過來,再次爬上白骨啃噬起來。
水淹不死,隻會暫時阻礙它們進食。
反常必有妖,這些白螞蟻很不簡單,也許,她能從它們身上,找到些什麼。
初一這樣想著,拿著瓜瓢又舀了瓢水,那些螞蟻很快就又漂浮在水麵上。
她這樣做,也是不想螞蟻啃完白骨,就爬到她手上繼續進食,一想到那場景,就算她是個醫死人肉白骨的醫者,也是受不了的。
現在天色已經很晚,太陽落了山,四周都是灰茫茫一片,初一辨了辨方向,卻捉摸不定該往哪邊走。
想了想,她從地上撿起一個枯枝,轉了個圈再扔回地上,而枯枝指向哪裏,她就往哪裏走。
初一這也是沒辦法,她本就對這裏不熟悉,根本不知道怎麼才能走回被隔離的城中,索性就隨運氣,走到哪算哪。
而事實證明,初一的運氣不算很差,她走了一段路途之後,就看到了一間茅屋,周圍安安靜靜的,不像是有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