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雪無故地就停了，紅牆之內瓦礫橫七豎八地躺著。抬眼望去，竟然有刺眼的陽光反射在雪地上，讓人睜不開眼睛。
遠處的鴿子越飛越近，卻也能聽到外麵稀疏的鞭炮聲。
“按照老規矩，大年初一該吃餃子的。姐姐可想吃府中的素餡兒蝦餃了？”初一陡然抬起頭來，笑著道。
“想吃。可是我早就沒了這個資格。跟了太子爺，我便知道有這一天。若我不是被心魔所累，斷斷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太子謀反，殺了那麼多的人。總要有人為此償命的，而我，是太子的妻子，定要不離不棄。來年我忌日，你就在我墳前放上一盤蝦餃，算是你我姐妹一場。”歐陽芊芊粲然一笑，沒了往日的跋扈之態。
“姐姐你定要保重身體，太子的刑期，還要些時日。我會托大牢裏的侍衛照顧你們的。你們千萬不要……”初一低頭，眼淚猶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簌簌地往下落。
“不用了，都是要死的人了，哪裏還在乎這些？隻要我能陪著太子爺，便是我的福分了。外麵天寒地凍的，你也別在雪地裏站著了。若是……”歐陽芊芊垂眸，卻頓了頓。
“姐姐有什麼吩咐，盡管說來。”初一拉住了歐陽芊芊冰冷的雙手，急切地道。
“尚書府一門因為太子爺而受到牽累，我無顏見父親。若是你可救尚書府一門不受責罰，你定要拚盡全力。我看四皇子對你有情有義，不如你就跟了他，也許父親還可在京城……”歐陽芊芊如此思量，也不是沒有道理。
“姐姐，人心是最無法強迫之物。姐姐不也如此，就算是死，也要追隨鳳潥陽嗎？”初一抬頭道。
“罷了，罷了！是我多嘴，想來，不過是全家陪你回北漠看看。你從小在北漠長大，定是喜歡那裏的。讓父親遠離京城的爾虞我詐也是好的，總不至於無端端就受了牽連。”歐陽芊芊歎了口氣道。
“三小姐，時間不早了，我們要押解犯人回天牢了。”侍衛躬身道。
“我身上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隻有這一副玉鐲子是稀罕物。不如您拿著，給太子和我姐姐買些吃食，讓他們過得舒坦一些。”初一從手上摘下了鐲子，笑著道。
“三小姐，您的東西小人可不敢收。您放心就好，兩位罪犯，小人都會悉心照料的。有瑞王爺在，斷斷不會屈了兩個主子。”侍衛說罷，便壓著歐陽芊芊離去。
歐陽芊芊連連回頭，卻對這皇城中的青磚紅牆不再有任何留戀，卻對初一這丫頭不忍分離。
到底是一家人，總是割舍不斷的。
歐陽鋒快步走上前來，臉色略顯蒼白。
“初一，我們回家吧！”歐陽鋒握著杜姨娘的手道。
“是啊，初一，我們回家吧！”杜姨娘全身無力，隻覺得親人在身邊才是好的。
“我要去見見瑞王爺，請父親和母親先行回府。”初一低頭道。
“不行，瑞王爺他爭奪皇位，是個危險人物，你與這樣的人在一起，我如何能放心的下？”杜姨娘緊緊拉住初一的手道。
“無妨，鳳景瑞和鳳如恒兩人都是君子，他們斷斷不會在彼此背後耍小動作。瑞王爺爭奪王位，多半是因我而起。”初一是個明事理的女子，不可讓瑞王爺一人背黑鍋。
“初一，你去吧！記得安全的回來，太子一黨已經消滅，可是你決不可掉以輕心。”歐陽鋒不免囑咐道。
“女兒遵命！翠竹，你送老爺和二夫人回去。我在瑞王府等你。”初一努力擠出一個微笑來。
翠竹看著初一臉上的苦笑，忍不住心裏咯噔一聲。
“是，三小姐。”
初一站在皇城之中，周身又冷了幾分。
“他是為了你。”鳳如恒的聲音帶著些許的清冷。
“四皇子！”初一欠身，給四皇子行了個萬福之禮。
“你不必見外。說到底，我永遠比不過皇叔。”鳳如恒不免心中痛苦，連連歎氣道。
“你是你，鳳景瑞是鳳景瑞，為何你們叔侄二人定要比出個高下來呢？”初一歪著頭問道。
“因為我們兩人……都愛你至深，猶如呼吸一般，把你當成了我們生命中最珍貴的人。”鳳如恒講起情話來，不免讓初一臉紅心跳。
“四皇子真真是學壞了，日後你繼承大統，後宮佳麗三千，定會兒孫滿堂的。後宮的各位小主被你騙的團團轉，如何能招架你的甜言蜜語？”初一戲謔道。
“可是三千佳麗不敵你歐陽初一一人，你留下，做我的皇後。”鳳如恒伸出手來，緊緊的拉住初一的素手道。
“四皇子，小女隻是一個庶女，不配得四皇子如此厚愛。”初一笑著縮回了手，卻輕輕拍了拍鳳如恒的手，聊表安慰。
“歐陽大人隱瞞太子的身世，混淆皇室血統，這是大不敬的謀反之罪。若不是看在你的麵子上，那公正不阿的邱剛如何能刀下留人，隻把你們流放到北漠受苦三年？你若成了我的皇後，他們便可把此事一筆勾銷。我要的女人，朝中大臣怎麼會……”
“四皇子，你以為鳳景瑞不是真的和你爭奪王位嗎？若鳳羽真的殺害了先皇，你便是賊子之後。你的皇位不保，何談我的皇後之位？”初一笑著道。
“你不必用激將法，我知道你和皇叔的為人。若不是他想救你，他斷斷不會把先祖之事提上議程。就算父皇弑父，老忠王未必敢公之於眾。皇室的名聲，大於皇位。”鳳如恒在皇城長大，深諳其道。
“既然四皇子心中有數，便不用擔心任何人了。小女子定會信守承諾，幫你治好雙腿，讓你重新站起來。”初一莞爾一笑，飄然遠去。
“本王為了你，可放棄天下，可放棄一雙腿……”鳳如恒摸了摸自己的雙腿，隻覺得天氣又冷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