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匆匆數日，綠竹身死，不禁讓人嗟歎世事無常。
存菊堂裏，杜姨娘喜上眉梢，將一隻剛剛剝好的荔枝塞到了初一的嘴裏。
初一不禁皺眉，卻忍著吃下了這顆荔枝。
“你這孩子，和別的官家小姐完全不同。也不瞧瞧那些披金戴銀的女子，個個都是怎樣生活的？你再瞧瞧你這身打扮，簡直連一個下人都不如。你非要穿這些是素氣的裙子嗎？”杜姨娘心中不悅，嘴上忍不住叨叨。
初一心中忐忑不已。
綠竹嬤嬤剛剛走，大夫人心中不免悲傷。若是初一穿紅戴綠，定會與大夫人之間起嫌隙，何苦要如此打擊一個傷心欲絕的婦人呢？
雖然說大夫人在尚書府不怎麼理事，但是歐陽傾城剛走不久，陪伴在大夫人身邊的綠竹嬤嬤也自戕了。連連的糟心事兒已經讓大夫人應接不暇了，初一隻想息事寧人。
“娘，女兒在大漠生活長久，回到京城，既興奮又忐忑，隻想著為父親分憂，卻不想尚書府遇到了這麼多煩心事兒。大夫人處理好綠竹嬤嬤的身後事便要回府了。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您讓女兒穿金戴銀，豈不是給大夫人臉色看嗎？”初一思慮周詳，忍不住出言責怪母親的任性妄為。
杜姨娘臉色一驚，卻也不置可否。初一這孩子一向是個聰慧賢良之輩，在所有官家小姐之中，也是佼佼者。否則，這孩子也不會得到太後的喜歡，就連在金佛寺誦經禮佛，也有太後親自賜的皇家禪房可以睡。
看來，是杜姨娘過慮了。
杜姨娘拿著帕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踟躕了半晌道：“你父親茶飯不思，皆是因為傾城去世。家中的氣氛一落千丈，就連平日裏驕橫跋扈的大小姐也甚少出門。你就想個法子把眾人聚在一起，也好讓老祖宗出門見見陽光。”
聽到女兒的責怪，杜姨娘有樣學樣，也關心起尚書府的人來。
母女兩個人正在談話，翠芝就端著一盤精致的點心進了門。
初一瞧著盤中的點心有些奇怪，不覺心中好奇。
翠芝滿臉微笑，便打開了話匣子：“人人都說四皇子眼高於頂，如今卻獨獨對三小姐如此照料。這盤糕點是禦膳房的廚子親手所做，也是皇上賞賜的東西。四皇子二話不說，便把糖糕點搬了來，定要奴婢交給小姐品嚐呢！”
杜姨娘聞言，高興地站了起來，嘖嘖稱讚：“還是四皇子會體諒人。京城盛傳，太子爺不是皇上親生，以後斷斷是不能繼承大統的。就算大小姐委身於太子爺，最後不過是個偏房而已。我們初一就不同了，四皇子為人謙卑，一般的女人是看不上眼的。在眾大臣眼裏，四皇子才是繼承皇位的不二人選。”
言到此處，初一隻是恨得心裏癢癢：“娘，朝中大事豈是我們這些後堂婦孺隨便議論的？父親在朝中的地位已經十分尷尬，若是此話傳出去，定會被人加以詬病。”
杜姨娘一聽，忍不住用手中的一方素帕緊緊捂住嘴巴，不敢多說一句。
翠芝瞧著沒心沒肺的杜姨娘，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這奴才，真真是被初一這孩子給帶壞了，她未從大漠回來之時，你見了主子還知道打聲招呼。如今再瞧瞧你，簡直就是初一這丫頭的翻版。真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便有什麼樣的奴才！”杜姨娘被這一笑弄得臉色通紅，忍不住出言責怪。
“杜姨娘教訓的是，奴才這就給杜姨娘行個大禮。”翠芝舉止言談皆像是台上唱戲的名伶，惹得母女二人哈哈大笑。
歐陽芊芊在外頭聽著三人的笑聲，隻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傾城死後，歐陽芊芊成了尚書府的眾矢之的。早些年間，她給了傾城太多的委屈，以至於讓傾城含冤而死。雖然凶手已經找到了，卻是對歐陽芊芊百般嗬護的綠竹嬤嬤。
一切的事情皆由歐陽芊芊而起，若不是綠竹護主心切，恐怕傾城不至於身死金佛寺，被一眾官家夫人小姐看盡了笑話。
每每想到此處，歐陽芊芊就自責不已。
歐陽芊芊身邊的嬤嬤輕聲道：“大小姐，您還是回去歇著吧！若是被老爺瞧見您出來走動，定是要生氣的。”
歐陽芊芊隻是無奈的搖了搖頭，忍不住重重地歎了口氣。
外麵的景色越發蕭索，隻是太子爺這蠢貨還未能解困。
朝廷諸位大臣對太子爺的彈劾從未停止，前幾個月太子爺挪用兵部的銀子，與一個大臣共用一位歌姬。如今太子爺又假借鑄造兵器的由頭，大肆搜刮京城之中的百姓。
一時之間，朝野震怒。
普通百姓已經到了賣兒賣女的地步，若是交不上鋼鐵，不能幫朝廷鑄煉兵器，就要上交幾倍的田稅，而這些田稅也悉數落入太子爺的腰包。
朝廷上下為了此事忙得焦頭爛額，太子爺卻日日在府中飲酒作樂。陛下對太子爺管教不力，讓朝臣更為惱火。
歐陽芊芊本已自身難保，眼見著歐陽鋒對她不冷不淡。
若是再這樣下去，太子之位不保，歐陽芊芊何談太子妃？
“這群飯桶，什麼事情都做不好，還不如一個小小庶女得寵，我要這個嫡女的身份做什麼？”歐陽芊芊回到房裏，忍不住大發雷霆。
嬤嬤站在一旁瞧著，並不言語。
過了一會子，一個小丫鬟躬身回稟：“大小姐，夫人已經回來了，馬車在大門口，您要不要去……”
“去什麼去？綠竹這死奴才害死了傾城，反倒害得我成了這尚書府的眼中釘，我若出現，不就是伸著脖子讓人打臉嗎？”歐陽芊芊義憤難平。
“大小姐，此事和您沒有任何關係，您千萬不要想歪了。”嬤嬤榮聲勸阻道。
“我真真是委屈死了，一個綠竹讓我在尚書府的地位一落千丈。父親似乎要厭棄我，幾乎是不正眼瞧我一下。初一那死丫頭一躍成為太後的新寵，讓人氣紅了眼睛。他日太子爺若是失了勢，我該如何是好？”言到此處，歐陽芊芊竟然趴在桌子上嚶嚶的哭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