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臨很心虛。
小心肝兒也發著顫。
他原本打算暫時不告訴祖父了，誰知，看祖父這樣子，好像是有所懷疑了？
還有兩三天就過年了，虞臨很怕鬧得不愉快。
他心想，早知如此，還不如盡早坦白，那樣的話如今該打的也打完了，起碼能好好過個年。
虞臨吞吞吐吐道：“祖父，這個……咱們進去再說好不好？”
百裏雲瀾也替雲舟擔憂。
老侯爺知道他的身份，定然是不敢動他的，遭殃的還是雲舟。
雲舟已經挨過一次打，背上的傷折騰得最近這段日子都很不好受，他不想讓他再挨第二次。
百裏雲瀾對老侯爺的印象很好，可再講理的人，也有脾氣犯的時候，他心下迅速盤算著，如何才能化解老侯爺的怒火。
老侯爺跨進了大門檻。
看樣子，是答應了進家再說。
虞臨趁著這個空檔，握了握百裏雲瀾的手讓他放心，怕被祖父發現又急忙鬆開。
兩人心下各有了計較。
誰知，進府之後，老侯爺直奔自己的院子而去，壓根兒沒回頭看兩人一眼。
虞臨想了想，還是硬著頭皮喊道：“祖父……您剛剛問的事兒，我還沒給您交代。”
老侯爺沒回頭。
他擺了擺手：“等過完年再交代。”
虞臨和百裏雲瀾頓在了原地，兩人目送著老侯爺進了院子去，還讓人將院門給掩上了。
種種跡象表明，虞老侯爺已經猜到了八九分。
虞臨扯了扯百裏雲瀾的袖子。
“咱們先回去。”
回到院子之後，虞臨坐立難安，他想去爹娘那裏通風報信，好讓兩人有個準備，到時候替他說好話。
可是想想又覺得這是自己的事，不該讓爹娘來替他操心。
虞臨決定還是自己扛了。
他忐忑地等著過年，雖然沒有戳破，卻已經是暗潮洶湧，這個年，注定過得不會那麼開心了。
虞老侯爺不見孫子，卻見兒子和兒媳。
等虞夫人問過安，老侯爺就讓她回去歇著，單獨把兒子留下了。
他先是問了兒媳懷有身孕的事。
虞侯爺哭笑不得。
“爹，這當然是真的了！淑容真的有孕了！”
虞老侯爺道：“是真的就好，為父就怕你們夫妻倆，與雲舟那臭小子合起夥來騙我。”
虞侯爺滿是驚訝。
“爹，你這話什麼意思？我們為什麼要騙你？”
虞老侯爺看著兒子，心底暗暗歎息。
是他後知後覺了，當初兒子激動地追著雲舟罵，又說兩個年輕人胡作非為。
他當時還護著兩個小崽子。
如今回頭想想，他這老頭子是被雲舟那臭小子給利用了！
枉他一開始還以為雲舟是要替百裏雲瀾尋個仕途出路，所以才要他將人收為義孫。
如今看來，是早有預謀！
這臭小子……
虞老侯爺問兒子：“你當初追著雲舟要打，是不是雲舟和你說了什麼？”
虞侯爺覺得，他爹是上了年紀，可記性應該正常啊。
“爹，不就是他和百裏太子的事，對了，您還不知道那姓雲的年輕人其實是——”
“我知道，那是東離的太子，名叫百裏雲瀾。”
虞老侯爺搶著道。
頓了頓，他又無奈問：“雲舟是特意帶百裏太子回來見長輩的？”
虞侯爺一頭霧水。
這不是明擺著的嗎？
“爹，您之前不都同意了？就是在營帳裏那日，您親口說的同意，怎麼現在還回頭來問我？”
虞老侯爺無奈一笑。
他搖著頭，歎道：“為父那是被雲舟擺了一道！他說的是讓為父收百裏雲瀾做義孫，為父覺得那是個有前途的年輕人，就同意了，他說要把這好消息告訴你，沒一會兒你就追著他進來了，為父當時說的同意，是同意收義孫的事。”
虞侯爺聽得瞠目結舌。
虞老侯爺又感歎：“雲舟這小子，從小乖覺，真沒想到，他竟比你年輕時候還精。”
“……”
虞侯爺不覺得精，他隻覺得兒子是吃了雄心豹子膽。
竟敢把老爹和祖父都耍得團團轉！
“爹，您別生氣，我這就去叫他來給您賠罪！”
“回來。”
虞老侯爺叫住兒子。
“賠罪不是要緊的，為父如今就想問問你，雲舟這事兒，你同意了？”
虞侯爺倒不是同意了。
他是被迫同意了。
如今兒子回來已經半月有餘，他打也打過了，剩下的隻有麻木。
虞侯爺如實說了自己的立場：“爹，我當然不同意，那日從營地回來之後，我便抽了雲舟幾十鞭，他最近才下了床。”
虞老侯爺一聽孫兒挨了幾十鞭，頓時心疼。
“那如今是怎麼說？東離太子還與他同進同出，兩人形影不離。”
虞侯爺想起夫人的護崽，便道：“還能怎麼辦，人家是一國太子，且東離皇見過雲舟了，是經東離皇同意，百裏雲瀾才跟雲舟回來見咱們的。”
虞老侯爺沒說話。
事情遠遠超出了他的意料和想象。
沒想到，東離皇竟允許，且這百裏雲瀾也是膽子夠大，他難道不知道做這樣出格的事，對他的將來很不利？
虞老侯爺擺了擺手。
“算了，你先回去吧。”
“爹，那您……”
虞侯爺惴惴。
虞老侯爺道：“等過了年，為父再親自與雲舟談，這事兒你不用操心了，好好照顧兒媳婦。”
虞侯爺這才走了。
虞臨一直留意著動靜，知道祖父見過了父親，他考慮再三，決定去試試，毫不意外地，祖父不想見他。
晚上，他靠在百裏雲瀾身上歎氣。
“看來，我又要挨一頓打了，這回估計是打板子，屁股開花可怎麼辦……”
百裏雲瀾道：“我替你挨。”
虞臨立馬道：“你開花也不行啊，那我豈不是要繼續清心寡欲？”
百裏雲瀾笑問：“那要不，趁著現在還沒挨打……”
“別勾引我，我要留著精力準備挨打的事。”
虞臨正經地拒絕。
百裏雲瀾往他腰上揉了揉，溫柔道：“那我給你備藥。”
老侯爺不發作，虞臨每一天都過得很忐忑。
很快，就到了年三十這日。
侯府上下都打掃得煥然一新，新換的紅燈籠掛滿了各處，非常喜慶。
府裏是真的熱鬧，因為夫人有喜的事已經上下皆知了。
最忙碌的要屬大廚房，侯爺吩咐了，今年要準備最豐盛的年夜飯！
以往時候，新年對聯都是虞臨來寫的，今年，他把這個任務交給了百裏雲瀾。
這是又變著法兒地讓他表現。
就在百裏雲瀾寫對聯的時候，忽然來了下人，說老侯爺要見公子爺。
虞臨下意識抖了抖。
他問那下人：“真是祖父讓你來的？”
下人點頭：“是，老侯爺讓您這就過去，還說隻讓公子爺一人去。”
虞臨打發下人走，立馬就撲到了百裏雲瀾背上去。
“雲瀾，我感覺我要活不過今晚了……”
百裏雲瀾放下墨筆，握住了虞臨撫在他胸前的手，“祖父不想見我，我就不陪你過去了。”
“說好的生死與共呢？”
虞臨哼哼唧唧。
百裏雲瀾轉回身，摟住了他。
往虞臨唇上輕輕碰了一下，百裏雲瀾才道：“雲舟，別怕，這是好事，若祖父要生氣，不會等到這個時候，興許是好消息。”
虞臨一臉慷慨赴義的表情。
“若是我能好端端地活著回來，今晚就與你大戰三百回合！”
“……好。”
百裏雲瀾送他出了院子。
虞臨一路磨蹭，終於還是進了虞老侯爺的院子。
見祖父一臉嚴肅，虞臨的心肝兒就開始抖。
“祖父……”
虞老侯爺想了兩三日，勉強想清楚了。
於是他把孫兒召來了。
見孫兒心虛怕他，虞老侯爺哼道：“現在知道怕了？耍著祖父玩兒的時候你不是膽挺大？”
虞臨趕緊過去跪下了。
“祖父，我也是沒有辦法，才出此下策……”
虞老侯爺也不問孫兒為何喜歡了男人，也不問兩人是什麼時候勾搭上的，他隻問一句：“聽你爹說，東離皇知道你們的事，還準了百裏雲瀾跟你回來見雙親？”
虞臨就差指天誓地了。
“是的祖父！他父皇都知道的！還給他準了兩個月的假！”
“兩個月？那什麼時候走？”
“初六……”
虞臨頓了頓，大著膽子道：“祖父，我如今調去了鄂州城，到時候我和他一起走。”
虞老侯爺一愣。
“你不是在北疆駐守？怎麼跑到了鄂州城？”
虞臨硬著頭皮道：“兩個月前，我找秦王表兄要了調令……”
虞老侯爺好一會兒沒說話。
“祖父……”
虞臨做好了準備，“您要是生氣，就打我一頓吧！”
虞老侯爺一看孫子這委委屈屈的小樣兒，忍不住就笑了出來。
“聽說先前被你爹抽了幾十鞭子？”
“嗯，二十九鞭！都皮開肉綻了……”
虞老侯爺笑著說了句活該，就讓孫兒起來。
虞臨拚命抑製著心底的歡喜雀躍。
“祖父，那是我爹該打的份，您的份是您的，我已經在褲子裏墊好棉花了，您是打板子吧？”
虞老侯爺又被孫兒逗笑了。
他笑罵：“你個不要臉的臭小子！趕緊滾吧！”
虞臨終於不用憋了，他歡歡喜喜謝了恩，一溜煙就跑沒影了。
回去之後，他激動地按著百裏雲瀾占便宜。
這是意料之中的結果，百裏雲瀾由著他高興。
到了晚上，家宴擺開，侯府吃了個又豐盛又詭異的年夜飯。
侯爺和老侯爺父子倆約好了似的，輪流著給百裏雲瀾敬酒，百裏雲瀾哪兒能拒絕，以他和虞臨的關係，他是晚輩，於是又給兩個長輩回敬，這一來二去，就跟喝水一樣。
虞臨覺得兩個老的是故意欺負百裏雲瀾，可他也不敢護著，隻能暗暗給百裏雲瀾鼓勁兒，希望他的酒量足夠好。
最後，百裏雲瀾沒讓他失望，祖父和老爹都喝倒了，百裏雲瀾還堅挺著。
家宴一散，虞臨連忙把人扶回了院子。
看起來，百裏雲瀾隻是微醺。
腳步不太穩，但腦子是清醒的。
他還記得虞臨說要大戰三百回合的話。
虞臨捏著他下巴嫌棄：“萬一弄到半路，吐我一身怎麼辦？”
百裏雲瀾道：“那……那我現在先去吐幹淨？”
說著，他晃著起身，就要出門。
虞臨忙把人拽住，笑了。
很快，燭火熄滅，兩人滾到了床上去。
意亂情迷之時，虞臨忽然道：“可惜我爹喝醉了，不然可以通知他和我娘過來聽牆角，免得他們來得不是時候，白跑一趟。”
“……”
“我娘自個兒估計不好意思來，隻能等下次了。”
“……”
百裏雲瀾沒等到三百回合，隻半個時辰的樣子，他就先睡過去了。
天一亮，便是大年初一。
虞臨一大早起來就笑話他。
百裏雲瀾有些頭疼，而且虞臨發現他身上有些燙。
“雲瀾，哪裏不舒服？”
虞臨想讓人去請大夫，百裏雲瀾阻止了，他隻得讓人去熬了解酒湯和稀粥來。
不知怎的，虞夫人聽到了消息，便過來探望了。
雖然百裏雲瀾是男人，可虞夫人把他當兒媳婦，也就沒什麼避諱，看完人，她扯著兒子就出去了。
將丫鬟都屏退，虞夫人紅著臉訓道：“雲舟，你這麼大個人了，有點分寸！”
虞臨有點懵。
“娘，我又怎麼了？”
兒子滿臉無辜，虞夫人臉上更紅。
“娘都看見他脖子上的痕跡了，你昨晚欺負人家了吧？”
“……”
虞臨這才明白了他娘的意思。
他想起來了，之前有一次，在雪鷹城的時候，他把百裏雲瀾睡病了，可這回完全不一樣啊，他昨晚根本沒過分。
虞臨表示不想背這個黑鍋。
“娘，分明是我爹和祖父讓他喝了太多酒，怎麼能賴到我頭上！”
虞夫人認定了是兒子混賬。
她也不多說了，隻道：“趕緊請大夫吧。”
虞臨弱聲道：“雲瀾不讓請大夫……”
虞夫人掛念著醉酒未醒的丈夫和老爺子，便道：“那你好好伺候人家，若是過了午還不見好轉，就讓大夫來看吧。”
等虞夫人走了，虞臨立馬進了房。
百裏雲瀾想坐起身，虞臨趕緊把他按住了。
“你就老老實實躺著吧，我娘誤會了，她還以為，是我把你給睡成了這半死不活的樣子，不過這樣也好，省得再請他們聽牆角，我的總攻地位算是徹底穩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