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臨雖然喝多了,但是一開始的時候,他腦子是清醒的。
不過到了後來,他漸漸就暈乎了。
什麼時候睡過去的,他記不清了,他隻知道第二日醒過來的時候身上沒有不舒服。
百裏雲瀾做事一向有度,不會像他一樣任性。
隻是虞臨隱約記得,他昨晚好像尿床了……
這是個讓人羞窘的事。
好在百裏雲瀾已經沒在床上了,虞臨趕緊爬起來,見床單還是原來那張,他又伸手在床上摸來摸去。
摸了個遍,也沒摸到尿床的痕跡。
難不成是直接給捂幹了?
又或者,隻是做夢?
虞臨下了床,很快收拾洗漱好,他便出了百裏雲瀾的寢殿。
宮女主動與他稟告:“太子殿下去聽朝了。”
聽朝?
虞臨很意外。
昨日才說百裏雲瀾是天底下最逍遙閑散的太子,今日就被扯去上朝了,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虞臨準備等百裏雲瀾回來再與他了解情況。
他讓宮女去把百裏睿和帶來,然後又帶著百裏睿和去往東宮裏的小花園。
如今正是秋海棠和菊花盛開的時節。
小家夥想下地走,剛剛學步的孩子都這樣,虞臨便把孩子放下了。
扶帶著小崽子沒走多遠,虞臨就察覺有人在看他。
扭頭一看,原來是那晚他見過的那個良娣。
她身後跟著兩個宮女,排場並不大。
虞臨衝她笑了笑,那良娣不知與宮女說了什麼,把兩人撇在原地,她自己朝這邊過來了。
虞臨總不能蹲著和人家說話,於是就把百裏睿和給抱了起來。
小家夥一開始不太樂意,但看見有人之後便乖乖不動了。
虞臨知道這位良娣姓楚。
所以他先打招呼:“見過楚良娣。”
楚良娣是官家小姐出身,比一般人家的姑娘見識要廣,她大約猜到了麵前這男人和太子殿下的關係。
所以她才撇下宮女獨自過來。
“這位公子,你在宮裏當差?”
倒是很直接。
虞臨笑著頷首,大言不慚道:“是呀,太子殿下聘我進宮,給皇太孫做老師。”
楚良娣心想,這瞎話編得一點水準也無。
“皇太孫還未滿一歲,公子能教他什麼?”
“教他聽話呀,還教他走路。”
虞臨的臉皮刀槍不入。
楚良娣捏了捏袖子,她壓低聲音,咬牙道:“這兩日我查過你了,你並不是官家公子,似乎也沒有什麼厲害的來頭,你一個大男人跟在太子殿下身邊,圖什麼呢?既不能給你的家族帶去榮耀,以後也做不了皇後!”
虞臨捏了捏百裏睿和的小下巴,才看向楚良娣。
他對女人笑得友好:“以後我就做太子太傅呀,楚良娣想做皇後?那你的對手是另一位良娣,不是我呀。”
楚良娣看著他,帶了兩分怒意。
“我本來可以是太子妃的!”
虞臨不解,但還是笑著:“這和我有什麼關係?我沒搶太子妃的位置呀。”
“太子是因為你才不娶太子妃的!你就是個禍水!”
“這個評價太高了。”
虞臨麵色不改,笑得淡然,“不過還是多謝楚良娣這麼高看我。”
楚良娣是大家閨秀,此刻卻被氣得跺了腳。
她咬牙:“你會害了太子殿下的!不是我容不下你,你就不能為太子殿下想想嗎?”
虞臨沉默。
他認真掃了掃這位良娣,忽而輕笑出聲,“看來,你是真喜歡百裏雲瀾啊,這麼替他著急。”
楚良娣微微紅了臉頰。
她聲音小了些:“我不討厭你,隻是擔心你會給太子殿下帶來麻煩,殿下沒有後家扶持,他不容易的。”
虞臨心裏有點酸。
大概是吃醋了。
可是想想這姑娘也可憐,他不能衝著人家說‘百裏雲瀾是我的,你滾蛋’這樣的話。
楚良娣把該說的說完,就走了。
虞臨朝遠處招了招手,宮女上前聽命,他把懷裏的百裏睿和遞了過去,要宮女陪小家夥學步。
他自己,則靠到了一棵海棠樹上不動了。
那楚良娣的話,是在理的。
虞臨也怕會給百裏雲瀾惹麻煩,越在意他,越怕。
不過百裏雲瀾也說了,如今他納了兩個良娣,就算言官諫言彈劾,也奈何不了他,在百官眼裏不過是玩個男寵,不是多大的過錯。
等心漸漸定下來,虞臨才發現邊上杵了個人。
他眉眼不自禁地一亮。
“早朝散了?”
百裏雲瀾示意他去石桌邊坐,虞臨就跟上了。
落座,他和虞臨解釋:“父皇要我以後都去聽朝,今早剛下的旨令。”
虞臨還記得自己的擔心,便問他:“這是好事吧?”
“算是。”
百裏雲瀾笑道。
“那就好。”虞臨鬆了氣,他把剛剛見過楚良娣的事告訴了百裏雲瀾,又疑惑問他:“她說她原本可以是太子妃,此話當真?”
百裏雲瀾就與他解釋,楚良娣是當朝丞相的嫡次女,嫡長女則嫁給了一個手握重兵有自己封地的異姓王。
如果要在東離選太子妃,楚良娣是最佳人選。
等於是有了丞相和異姓王的支持。
虞臨有點坐不住了。
他一副割肉的表情:“要不,你就把她抬做太子妃?現在補救還來得及嗎?”
百裏雲瀾忍不住笑了。
“若我日後能登基,讓她做皇後嗎?”
“誰做不是做?難不成還能讓我做嗎?”
聽起來倒是想得開。
但隻有虞臨自己知道,他心裏酸溜溜的。
百裏雲瀾心裏卻是感動,他握住了虞臨的手,“雲舟,我雖從未參與過政事,但也不是你想象的孤立無援岌岌可危,我不用靠娶太子妃來穩固權勢,真的。”
光天化日的,虞臨把手抽了回來。
他半信半疑。
“你一個深宮太子,又從小沒有母妃護佑,哪裏來的本事說這種話?”
百裏雲瀾心想,在虞臨眼裏,他大概是個任人宰割的軟腳蝦?
不過,他倒是起了個心思。
“雲舟,與我去個地方。”
虞臨問他去哪兒,他不肯細說,隻說到了便知。
百裏雲瀾帶著人出了東宮,穿過林立的重重宮殿,到了一個有重兵把守的宮門前。
守將朝百裏雲瀾拱手:“卑職見過太子殿下!”
百裏雲瀾淡淡應了一聲,說要進去。
那守將看向他身邊的虞臨,竟攔著道:“殿下,皇上隻準您一人進去,這是命令,失職便當斬首,卑職不敢放行!”
虞臨一聽,心頭泛起疑惑。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把守如此森嚴,竟還隻讓百裏雲瀾一個人進去?
而且,聽這人的意思,一旦放了別人進去都是要斬首的,竟這麼嚴重?
虞臨還在轉著腦子,手上就被百裏雲瀾握住了。
他大大地驚了一下。
立時就扭頭瞪人。
這大庭廣眾的,百裏雲瀾不要臉也不要名聲了?
百裏雲瀾回他淡淡一笑,又把兩人握著的手揚起,在那守將麵前晃了晃。
那守將瞪眼看著兩人,臉上的顏色青青白白變換,好不精彩。
饒是虞臨臉皮再厚,也有點受不住了。
他使勁兒將手抽回來,眉目含嗔瞪了百裏雲瀾一眼。
那守將,連帶著宮門前離得近的侍衛們,心底紛紛驚駭。
但到底是不敢多看。
守將忙拱手:“太、太子殿下請!”
百裏雲瀾成功把虞臨帶了進去。
兩人進去後,守將忙派了人,去禦書房稟告。
東離皇剛剛下朝沒一會兒,才用了早膳準備批奏折,乍然聽人來報,頓時氣得胃裏翻湧。
一旁的公公忙上前去給東離皇順氣。
“皇上,要不要派人去將太子殿下請出來?”
東離皇氣得不輕,聽了這話更氣。
“人都帶進去了,此時去請還有什麼意思?隨他荒唐去吧!”
百裏雲瀾是有點荒唐。
他把虞臨帶進了那宮殿裏,兩人下了地宮,穿過幽長的地道,到了一個大亮的內殿。
最後,兩人停在一個寬大的水晶棺前。
虞臨不由縮了縮。
那是水晶棺,並不是冰棺,完全透明,一眼就能看清。
裏麵躺了個女人。
必定是百裏雲瀾的母妃無疑了。
虞臨往後縮,並不是怕,而是尷尬。
百裏雲瀾微笑著抓了他,溫和地往前推了一把,虞臨更難為情了。
他總不能和女人說‘我是您兒媳婦吧’?
偏偏百裏雲瀾還不吭聲。
虞臨硬著頭皮扭頭求助:“雲瀾,這是你母妃吧?我……我要怎麼叫人?”
他平日的機靈勁兒全沒了。
百裏雲瀾溫柔一笑,握了他的手,朝著水晶棺溫聲道:“母妃,我帶雲舟來看你了。”
虞臨記得百裏雲瀾說過,他母妃是貴妃。
於是便跟著結結巴巴道:“貴妃娘娘,我、我就是虞雲舟了。”
百裏雲瀾要他上前去看看母妃的尊容,虞臨別別扭扭上前,看完之後,心裏卻滿是震驚。
等回到了東宮,他才和百裏雲瀾道:“你母妃真好看,也真年輕,看起來還沒你大。”
百裏雲瀾點頭。
“母妃十九歲便成了活死人,這些年,是靠藥物養著,容顏絲毫未變,確實比我年輕。”
頓了頓,他問虞臨:“你沒發現母妃與墨晚有些相像?母妃與姬玉姨母是孿生姐妹,我看過姨母的畫像,母妃與她長得幾乎一樣。”
其實虞臨沒留意,因為他記住的隻有‘美’這一個印象了。
但他還是順著百裏雲瀾道:“是有點像。”
剛剛見過百裏雲瀾的母妃,虞臨晚上就沒敢亂來。
兩人挨躺著,燭火也滅了個幹淨,卻都睡不著。
虞臨幹脆將心頭的疑惑問了出來。
“雲瀾,我昨晚……是不是尿床了?”
沒想到一句話就把百裏雲瀾給逗笑了。
百裏雲瀾本來與他有些距離的,笑著笑著就挨過來了,一把攬在他腰間。
“雲舟,你真是個活寶。”
虞臨覺得他笑得不懷好意,頓時羞惱:“我喝多了才記不清的!你敢笑話我?”
百裏雲瀾說不敢,又道:“雲舟,你今晚沒喝酒,可以記得很清楚。”
說著,手上就有了動作。
虞臨呼吸一滯。
他以極大的毅力推開他,“百裏雲瀾,今日才見了你母妃,是不是該清心寡欲一些?你還有這心思?”
百裏雲瀾翻身壓住他。
他溫熱的呼吸又往他耳朵裏鑽。
“正是帶你見了母妃,所以我很高興,雲舟……”
最後那一聲,叫得虞臨渾身都軟了。
他半推半就。
殿裏無風,卻很快翻起了熱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