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遺風走了。
外麵天氣冷,沈慕蕊不想起床,可是想到三哥昨晚喝成那樣,還是爬起來了。
她讓丫鬟給熬了醒酒湯。
自兩人半年多前從江南出來,三哥就沒有喝過酒,一次也沒有。
昨晚,竟喝得人事不省。
她知道,三哥有心事,如果沒猜錯的話,多多少少和廖小姐有關。
沈慕蕊的想法很簡單,她並不知道沈慕遙會有顧慮,所以她不明白為什麼三哥拒絕了廖小姐,過後又‘借酒消愁’。
如果喜歡的話,為什麼要讓廖小姐傷心呢?
她想不明白。
等丫鬟將湯做好,沈慕蕊去敲門。
這時候已經不算很早了,外麵飄起了雪花,柳絮一樣輕盈。
門吱呀一聲打開,沈慕遙穿戴整齊,因宿醉,麵色不太好。
“蕊蕊?”
“三哥,醒酒湯。”沈慕蕊把手裏的托盤稍稍舉高,“喝了會好受些。”
沈慕遙心頭一暖。
他將托盤接過來,微微扯了唇角道:“下雪了,快進屋去吧。”
“嗯。”
沈慕蕊乖乖點頭。
正要轉身離開,沈慕遙忽然出聲,將她叫住。
“蕊蕊,陸遺風走了?”
沈慕蕊點頭。
沈慕遙略有猶豫,最終還是問道:“他昨晚……找你提親事了嗎?”
沈慕蕊一呆。
三哥會這麼問,肯定是陸遺風和他承諾過,昨晚……
那是提親事的意思嗎?
仔細想想,好像,也可以這麼認為……
不過,陸遺風說的是讓她等他回來,他並沒有說明媒正娶。
所以沈慕蕊道:“陸公子說,讓我等他回來。”
這句話在沈慕遙看來,相當於承諾了,陸遺風那樣會說話的人,不至於幹巴巴地說‘我要娶你’。
與之相比,‘等我回來’浪漫動聽,更符合陸遺風的風格。
沈慕遙看蕊蕊臉紅,就知道她害羞了,他神思恍惚,突然記起之前在隔壁院子裏,陸遺風和他說過,蕊蕊心裏有人。
定遠侯府的小侯爺,江卓。
沈慕遙知道,江卓是秦王的左膀右臂,是大名鼎鼎的雪影衛統領,如此年少有為,確實乃人中龍鳳。
與之相比,陸遺風給人的感覺就弱了些,倒不是說陸遺風差,混官場的和混江湖的,始終不一樣。
“蕊蕊,你先別走,我有話問你,進來說。”
沈慕遙真把她當親妹妹,也就不用避諱什麼了。
說完,他端著木托盤先轉身進屋。
沈慕蕊愣了愣,猶豫一下,跟著進去了。
屋子裏很整潔,平日都是沈慕遙自己收拾的,他不喜歡讓丫鬟碰他的東西。
到了桌邊,他放下手裏的東西,讓蕊蕊坐。
如此鄭重其事,讓沈慕蕊有點忐忑,她乖乖坐了。
在對方靠譜的前提下,沈慕遙是不會去幹涉蕊蕊的選擇的,更不會去細問蕊蕊心裏所想。
畢竟兩人不是親兄妹,有些話,不方便說。
他以前是這麼想的,可現在,他想法有所改變。
他想問她幾句話,比較私密的心裏話。
沈慕遙沒坐,他是站著的,視線投在妹妹身上:“蕊蕊,我聽說,你喜歡江卓。”
沈慕蕊沒想到這個名字會從三哥嘴裏說出來,她下意識慌了一下,想到昨晚兩人喝了那麼久,她篤定道:“三哥,是陸公子告訴你的?”
沈慕遙怕她多想,難得替陸遺風說了一句話:“他沒說江卓的壞話。”
沈慕蕊咬了咬唇。
她信得過陸遺風的人品,況且,這也沒什麼壞話好說的。
她比較難為情的是,陸遺風居然把這個告訴三哥。
看蕊蕊不說話,沈慕遙就知道了答案。
於是,他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蕊蕊,那你現在喜歡陸遺風嗎?是喜歡江卓多一些,還是喜歡陸遺風多一些?”
沈慕蕊臉上紅得厲害。
她是真沒想到,三哥會問她這麼直接又露骨的話。
答案,應該是陸遺風吧。
至於江卓……本就隻是一場偷偷的愛慕,一廂綺念,她沒有資格說喜歡。
“三哥,陸公子對我很好。”
沈慕蕊紅著臉,聲音很小。
這個答案讓沈慕遙沒了言語,似乎是應該替他們高興的,可好像又高興不起來。
陸遺風對蕊蕊的好,他是知道的,陪伴與嗬護讓兩人日久生情,但真的能抹掉最初的心動?
沈慕遙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想什麼,這個答案,讓他悵然。
他不知道自己還在在意什麼,明明都已經毫無瓜葛了。
將思緒全部斂起,沈慕遙溫聲道:“沒事了蕊蕊,既然陸公子對你好,就好好珍惜吧。”
沈慕蕊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一開始很懵懂,過了半刻鍾的樣子,終於明白過來三哥問這些話的意圖。
她終於可以確定,三哥對廖聖瓔,多少是有感情的。
可廖小姐都已經成親了,三哥這是後悔了嗎?
沈慕蕊真想跑出去問個明白,更想告訴三哥,廖聖瓔給他留了兩千六百兩銀票。
可她到了臥房門口,就站住了。
讓三哥知道這些,隻會平添煩憂,他總不能去找廖小姐。
她已為人婦。
想到這些,沈慕蕊心裏有些難過,早前的那點歡喜,消散得一幹二淨。
丫鬟進來給她送粥,說下麵的雪更大了,沈慕蕊出去一看,果然已經紛紛揚揚,遠處屋脊漸漸白了。
她心裏不由擔心起來,下雪天路滑,陸遺風好趕路嗎?
天氣這樣冷,應該讓他喝一碗粥再走的……
沈慕蕊有點自責,覺得自己不夠上心。
她想去雪中走走,丫鬟將她攔住,說身上穿得太少了,沈慕蕊便回房去拿披風,丫鬟忙去給她找油紙傘。
那披風她昨日換下來就疊好了,抖開正要係上,忽然有東西從裏麵滑落,飄在了地上。
是折起來的紙張。
沈慕蕊忙蹲下身,撿了起來。
潛意識裏,她就知道是陸遺風放的,打開一看,她愣了一下。
竟然是兩個丫鬟的身契。
陸遺風這是……把兩個丫鬟給她了嗎?若是以後想把兩人放走,是不是可以完全由她來決定?
沈慕蕊將身契收進袖袋,她忽然想起了三哥之前問的那個問題,是更喜歡江卓,還是更喜歡陸遺風。
她當時的答案是陸遺風,但其實,二者沒法作比較,江卓是天邊月,光華奪目,讓人心生向往;而陸遺風,則是身邊結實倚仗,讓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