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似乎是他第二次直呼她名字。
沈慕遙不想背負這樣重的恩情，但他完全明白廖聖瓔話裏的意思。
她用自己，救了蕊蕊。
他腦子裏亂得厲害，震驚，慌亂，不知所措，最終，他握緊了拳，聲音從喉嚨裏擠出來：“救人的法子，不止這一個，是你別有用心。”
廖聖瓔哭著哭著就笑了。
“是，你說得沒錯，我就是別有用心！可偏偏你不吃這一套，是我自作多情！還惹了一身腥！”
她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可心口還是疼，疼到了骨子裏，疼得她無法呼吸。
她要是有別的法子，她會願意被單巍睡？她又不是缺男人的蕩婦！
沈穆這混蛋，不領情也就算了，他……他是不是還覺得現在的她很髒很惡心？
廖聖瓔渾身顫抖著，差點就要喘不過氣來，她緊緊抓住了輪椅扶手，左手背上露出了青色血管。
右手上，是白色的紗布。
所愛非人，原來是這麼痛苦的一件事，她所做的一切努力，在這一瞬間，全部化作了霧水，透不進他的心，被無情的寒風一點點吹散。
她認了。
隻能認了。
廖聖瓔把頭撇開，她將心底的灰燼斂起，沙啞道：“如你所願，我要回去了，走之前，我想見蕊蕊。”
她說，她要回去了。
沈慕遙應該高興的。
他現在能做的，就是滿足她最後的要求。
沈慕遙轉了身，便看見了露出半張臉的蕊蕊，她躲在屋門後，想來是剛剛就被驚動了。
但願她沒聽見廖聖瓔說的那些話。
沈慕遙朝她走去。
“蕊蕊，廖小姐要回鏢局了，你去和她道個別。”這話輕飄飄的，好像不是從他嘴裏出來一樣。
沈慕遙說完，就進了屋去——他進了正屋，那是沈慕蕊的空間，除了搬進來那日他進來打掃，這是第二次踏足。
沈慕蕊察覺到了兄長的反常。
她心底驚得撲通直跳，三哥剛剛說，廖小姐要回去了？
怎麼忽然就，要走了呢？
就因為剛剛的爭吵嗎？
沈慕蕊快步朝廖聖瓔走過去，她看見她的雙肩在抖。
“廖小姐……”
廖聖瓔吸了吸鼻子，她已經這麼狼狽了，不怕被人看見，連擦臉都懶得了。
“蕊蕊，我要回家了。”
沈慕蕊看她哭得滿臉淚痕，心底有點疼，她還記得，被抓的時候，廖聖瓔是護著她的。
那時候她害怕，現在回頭細想，全是感動。
沈慕蕊有點舍不得，更多的是擔心，“廖小姐，你這樣，怎麼趕路？”
“有人護送，可以走的。”
她眼裏的不舍，廖聖瓔看得分明，她心想，沈穆還不如蕊蕊有良心。
雖然沈穆讓她傷心，但能看見蕊蕊這樣，也算值回了一半。
如果有機會再見的話，她得和陸遺風邀功。
想到這裏，廖聖瓔就擠出了笑來。
“陸遺風人呢？死哪兒去了？我馬上就走，就不和他告別了，不過，你幫我轉告一句，就說他是個大騙子，把自己的醫術吹噓得那麼厲害，結果還是治不好我。”
沈慕蕊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她心底擔憂，更添愧疚，“廖小姐，你的腿……”
“山莊裏有厲害的大夫，回去再治。”
廖聖瓔往袖子裏翻了翻，翻出了一疊銀票來。
“我從家裏帶了三千兩出來，隻剩這些了，你拿著吧。”
沈慕蕊往後退了一步，“廖小姐，不，我不能要！”
“為什麼不要？這是我給陸遺風的藥錢，雖然不見起色，但也不能讓他白忙活，你替他收著。”
廖聖瓔找了個很好的說辭。
沈慕蕊直覺這是借口，僵著身子不知所措，她感受得到，廖聖瓔是真的傷了心了。
“快收好。”廖聖瓔沒有勇氣再往屋子那邊看，她不想淋漓的傷口再添一刀。
“時候不早了，蕊蕊，你送我出門吧。”
沈慕蕊扭頭，往自己屋子看，沒有三哥的身影。
這是徹底決裂了嗎？
她木然地收下銀票，心底不太舒服，依言，推著廖聖瓔往外走。
快到院門口的時候，她又轉頭看了一下，還是不見沈慕遙。
廖聖瓔知道沈慕蕊的動作，她也知道結果，到了此時此刻，已經沒什麼好失望的。
她暗暗吸了一口氣，用盡全力，將所有念頭都斬斷。
“送到門口就可以了，有人接我。”
沈慕蕊推動輪椅，兩人的身影一寸一寸消失在院門。
院門外，不僅有剛剛送她過來的那人，連單巍也過來了。
見了人，單巍立馬走過來，伸手替她擦了擦臉。
“瓔瓔，可以走了嗎？”
他問得小心翼翼，聽起來十分尊重。
廖聖瓔見識過他不尊重的一麵，不會被他這點刻意的溫柔騙了。
但她的確是該走了。
“走吧。”
單巍沒有推輪椅，他直接將人抱了起來。
廖聖瓔已經沒有心力去排斥，她叫他等等，單巍會意，抱著她轉身。
見沈慕蕊眸子裏有掩藏不住的震驚，廖聖瓔牽了牽唇角，“蕊蕊，以後若路過鏢局，可以去找我玩。”
“好……”
沈慕蕊呆呆地道。
廖聖瓔道：“進去吧，我走了。”
單巍抱著她轉身，陌生男子抬起輪椅跟在後麵，盡頭處，是落日和一輛馬車。
沈慕蕊心頭忽然就浮上傷感。
她知道，廖聖瓔這一走，是不會再來了。
緣分就是這麼奇妙，或濃或淡，或長或短，相識於茫茫人海，又分離於浩淼江湖。
就好像，她從未來過。
沈慕蕊走到了門口的老樹下，她呆呆站了好一會兒，視線裏已經沒有馬車了，但她久久回不過神來，總覺得像是做夢一樣。
不知道過了多久，餘光裏出現了沈慕遙的身影。
沈慕蕊扭頭，喊了聲‘三哥’。
沈慕遙應了一聲，他目光不經意往遠處看了看，沈慕蕊道：“廖小姐已經走了很久了。”
“嗯。”
沈慕遙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蕊蕊，進屋吧。”
先前她還覺得三哥反常，是對廖聖瓔有點感情，可這會兒，又像是完全不受影響。
沈慕蕊心想，人都已經走了，她多嘴問一句，應該沒事。
“三哥，你以後，會喜歡什麼樣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