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宋初文真正想做的,是摸一摸她腳底。
大公主何等聰明的人,自然知道被他識破了,縮了腳就道:“不用驗了,就是下地沒穿鞋。”
說著,她合上手裏的書,微微抬了下巴看他。
這副神情,就好像在說,你能拿我怎麼辦?
宋初文倒沒想拿她怎麼辦,這種時候,就是想辦也辦不了。
再者,她如此理直氣壯,竟莫名有著別樣的生動。
他就不和她追究這個問題了。
宋初文去倒了一杯水過來,試了試,溫的,遞給她的同時道:“怎麼不見桃紅。”
大公主接過來拿在手裏,“我讓她去歇著了。”
宋初文催促道:“怎麼不喝?”
大公主知道,他回來得這麼早,定然是有話要說。
可能一會兒得和他爭辯,這水,還是留著等會兒潤嗓子用。
大公主麵上帶著微笑,雖早已看透,卻滴水不漏。
“你的事忙完了?”
答案是沒有。
宋初文去了書房之後,一直靜不下心做事,狼毫蘸了幾次墨汁又幹了,卻半個字也沒寫下。
“我有話和你說。”
宋初文沒看她眼睛,視線略飄忽。
大公主一看他這表情,就知道今日大概不會給她添堵了。
她擁著被子坐直了,雙眸灼灼看著他,像個認真聆聽夫子教誨的學生。
“你說。”
宋初文本來是要說道歉的話,奈何就是張不開嘴,電光石火間,他突然想起了白日裏秦王說過一句話。
遂脫口而出道:“你以後少和秦王妃出門,秦王今日刻意和我提了提,似乎不太高興。”
大公主差點就要笑出聲來了。
他三皇兄是什麼樣的人,她還不了解嗎?他若真有意見,應該是直接和蘇墨晚說,哪兒用得著來敲打宋初文。
稍稍一剝,就能看見話裏的真正意思。
大公主將笑意斂起,眉尾微揚,點破道:“別拿三皇兄做幌子,是你自己不高興吧?”
別的宋初文可能會心虛,但是這件事,他有十足的底氣。
“秦王就是這麼說的,若有虛言——”
“我信了,以後少出門。”
大公主截斷他,認真道。
宋初文又想起秦王一個人帶兩個奶娃娃的畫麵來,同情多於羨豔。
同為男人,宋初文覺得男人在外麵的形象還是要樹立好,忍不住就道:“你與秦王妃走得近,合該勸勸她,帶孩子才是她身為女人該做的事。”
宋初文的本意裏,其實並沒有看不起女人的意思,隻是想表達‘讓蘇墨晚別那麼浪’。
可大公主是女人,聽了這種話,自然會不舒服。
“宋初文,你管得太寬了,蘇墨晚不帶孩子,那是因為三皇兄心疼她,不想讓她勞累,再者,蘇墨晚也不是完全不帶孩子,是三皇兄醋性大,隻要他在,就不讓蘇墨晚多碰兒子。”
“……”
宋初文對於‘醋性大’這三個字,有了更上一層樓的了解。
慕容萱字字句句都在幫著蘇墨晚說話,宋初文心想,別人家的事,提一句也就算了,若是再惹得慕容萱與他生氣,得不償失。
他安撫解釋道:“我隻是覺得秦王整天帶孩子,有些……”
“那也是三皇兄自己願意。”大公主淡淡地打斷他,“還有,你的意思是,將來生了孩子,隻扔給我一個人帶?”
宋初文被她看得語塞。
明明自己是占理的,大丈夫誌在社稷才對,偏偏被她一看,就覺得自己隱約理虧。
“算了。”
隻聽慕容萱輕輕笑歎,“本來人和人就是不一樣的,我也及不上蘇墨晚,所以羨慕不來。”
宋初文想反駁,最終還是沒有張開嘴。
她這話,明著是在貶自己,實則是在貶他,說實話,宋初文是不服氣的。
他不是不會寵女人,隻是他沒這麼做而已。
如今慕容萱和蘇墨晚走得近,受蘇墨晚影響,她難免會拿他和秦王做起比較。
他倒是不介意偶爾學學秦王,隻是,若天底下的女人都學蘇墨晚恃寵生嬌,那還得了?亂了規矩。
這種話,也就在心裏想想,宋初文是不敢說出來惹她不快了。
這兩日,兩人有些不愉快的摩擦,得盡快解決了,不然不利於她腹中的胎兒。
宋初文低低咳了一聲,在床沿坐了。
“先前你與桃紅開玩笑的話……”
“以後都不說了,還有嗎?”
“今日你說要去皇宮——”
“我知道,你在宮外等了一個多時辰,還有嗎?”
就這麼輕描淡寫?
宋初文覺得自己得直接點了,他終於直直看向她眼眸。
“你就沒什麼想說的?”
“當然有。”大公主的唇形很漂亮,又經常麵帶笑容,一說話,就露出些許白色貝齒,“你怎麼等了一個多時辰才去問宮門的侍衛?應該早早去問的,這樣也就不用在寒風裏白等那麼久了。”
“……”
這不是他想聽的。
宋初文胸口憋了一口氣,找不到出口。
大公主好像沒察覺到似的,尤自笑著,“對了,你買的胭脂很好用,等有空再去給我買兩盒?”
這會兒,就好像一個鼓得快要炸的氣球,被打開了出氣口,慢慢蔫下去了。
宋初文心下舒服了些,麵上卻還別扭著,“你用了?”
“早上用了,沐少夫人說她家裏也有一盒胭脂樓的,是唐敬之花了將近兩個月俸銀給買的。”
兩個月俸銀算什麼?
宋初文道:“我花了三個月俸銀。”
大公主笑了。
“看來你的俸銀比唐敬之的要多不少。”
那是當然,唐敬之才幾品官。
宋初文暗暗盤算著,他倒不是舍不得再給她買兩盒,關鍵是,家裏已經有這麼多了,慕容萱就長了一張臉,得用到何年何月才能用完?
想著想著,又覺得她高興就好。
她現在懷著身孕,得讓她保持愉悅的心情,盡量遷就和滿足。
這麼一想,宋初文就覺得先前和她生氣實在是太不應該。
不過,看她笑靨如花,應該沒往心裏去。
宋初文也不準備和她道歉了,直接道:“明日我陪你出城去接人,等接完人,再陪你去胭脂樓。”
大公主溫柔一笑,“不了,接了人就回府,胭脂樓我不去了,你隨便買吧。”
宋初文心裏一梗。
什麼叫隨便買?
他覺得慕容萱是故意的,他都主動低頭示好了,她竟視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