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不止身子不舒服,且心緒不寧。
她是在暖閣裏和尚書夫人閑坐的時候暈倒的。
暈倒之前,她以為自己是來月事了,可現在醒來,聽了劉院正的幾句診斷之後,她心裏便開始打鼓。
一直以來,她的身體都很好,雖然來月事的時候確實有點不舒服,但也不至於會暈倒。
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了。
所以見著宋初文的時候,她心裏堆了一堆話,卻因心情太過複雜,而無從說起。
大公主心想,到底是來月事,還是孩子沒了,等過兩天便能有定論。
至於宋初文說要告假陪她,這話著實讓她感動。
畢竟,在宋初文的認知裏,她是來月事了而已。
他的手心幹燥溫暖,被他握著手,好像連心都定下來了。
大公主緩緩擠出笑顏,“你最近告了多少假了?不能因為尚書大人在,就這麼肆意,不怕同僚背後說你?”
有爹罩著,就是任性。
宋初文沒有正麵回答,“皇上都沒意見,別人更不敢說什麼。”
說著,他又加一句:“衙門裏最近不忙,
大公主彎了唇角。
父皇當然不會有意見,作為嶽丈,他當然是希望女婿對自己的女兒好。
兩人握著手,沒有再說話,沒多大會兒,就有丫鬟送藥進來了。
劉院正出聲道:“公主殿下別急,先把藥喝了。”
大公主很是配合,道好。
丫鬟把藥碗遞到了宋初文手上,他沒有喂給慕容萱,心裏想的是:這是治滑胎的藥,而慕容萱是來月事,藥不對症,喝了會不會對身子有害?
劉院正就在三步之外,他坐著不好和慕容萱說,就彎了腰,貼近了,湊到了她耳邊,悄聲問:“這藥,能喝?”
床幔共有三層,最裏麵那層厚的還掛著,隻有外麵那層輕紗和中間那層薄的被放下了。
從外麵往裏看,能看見朦朧的剪影。
桃紅和柳綠以為駙馬爺是用了別樣的法子在喂藥,不好意思再往裏看,忙低了頭去。
床幔裏,大公主悄聲應他:“應該沒事的。”
宋初文不放心。
好在,這藥也不是沒有去處。
他湊得更近了些,呼吸都吹進了她耳朵裏,“不若,我來喝?”
大公主差點就要笑出來。
這榆木疙瘩最近好像轉了性子,不經意地,她又被感動了一把。
隻是,這藥她得喝,便爭取道:“頂多就是止血,喝不壞的。”
宋初文見她堅持,不好再勸,不過,他又想起個問題來了。
“先前你昏迷著,誰給你喂的藥?”
大公主不知道這話問了有什麼意思,眨了眨眼,“這個你去問桃紅她們,我也不知道。”
宋初文坐直了。
藥碗裏是放了湯匙的,他一勺一勺慢慢喂,心底竟冒出不合時宜的滿足和愜意。
他從來沒這麼照顧過她,被人需要的感覺不錯。
不知不覺,一碗藥見了底。
天色慢慢黑了下來,大公主動彈不得,隻能躺著。
太醫說要觀察,並未走開,宋初文也一直守在邊上。
尚書夫人派人送了米粥來,隻有大公主的份,大概是太緊張,把兒子給忘了。
大公主腹中空空,是有點餓了。
隻是這回,她不想讓宋初文喂了,就叫了桃紅過來。
宋初文還以為她是有別的吩咐,聽她說要桃紅喂粥,立即道:“你和柳綠回府一趟,帶幾身衣物過來。”
大公主這樣,今晚是回不了公主府的,隻能住在尚書府這邊。
桃紅覺得駙馬爺想得細致周到,立即就應了是,拉了柳綠就走了。
宋初文開始給她喂粥,比起之前喂藥,順手多了。
喂到一半,大公主臉色微變,說想吐。
宋初文立即叫了劉院正,劉院正讓他把大公主扶了靠坐起來。
這回,隻是幹嘔,並沒有真的吐出什麼來,折騰幾下之後,大公主額頭冒了細汗。
劉院正上前把脈。
宋初文並不關心結果,反正隻是月事而已,他專心攬著人,又抽了錦帕給她擦汗。
大公主卻提著心。
隻聽劉院校鬆了口氣,暗藏歡喜道:“啟稟公主,脈相比先前穩了不少!”
大公主還沒想好該怎麼反應,又聽劉院正道:“微臣還有一事,公主先前情況危急,微臣迫不得已,用了猛藥,故此公主殿下會不太好受,駙馬爺不必過分緊張。”
聽劉院正的意思,惡心想吐發汗,都是用藥後的正常反應。
隻是,宋初文一聽說用的是猛藥,更不放心了。
把大公主放躺下,等劉院正走遠了些,他低聲道:“太醫說了這是虎狼之藥,不可再喝了。”
大公主渾身無力,卻還有勁兒逗他。
“心疼了?”
宋初文繃著臉,麵無表情,不應她。
大公主輕輕抓了他衣袖,忽然紅了眼,開始自責起來:“你是不是不高興了?我也沒料到月事會在今日,還被夫人撞上了,如此一來,夫人會以為咱們的孩子沒了,隻怕先前的功夫會白費。”
宋初文早就想到這一層了。
他沒有不高興,更沒有半點責怪她不小心的念頭。
這會兒,他隻關心她的身子什麼時候能舒服些。
“盡力了就是,娘若實在想生,隨她罷。”
大公主眨眼,“不勸了?”
“不勸了。”
宋初文道:“娘又不是小孩子了,她若能聽進去,一句就夠了,若聽不進去,說再多也無濟於事。”
“你先前好像不是這麼說的,讓我多勸勸夫人。”
“……”
宋初文不理她了。
隔了一個時辰的樣子,太醫又送了一碗藥進來。
這回,宋初文不讓她喝了,大公主揪他袖子道:“這藥是女人喝的,雖然烈了些,但也不至於有大害處,你是男人,萬一喝出毛病,會不會影響以後要孩子?”
這話說得委婉,宋初文喝不下去了。
大公主喝完藥,就迷迷糊糊睡過去了,劉院正來把脈了兩次,她一無所覺。
等醒過來,外麵已經是天光大亮。
宋初文不在邊上。桃紅歡喜道:“公主,您醒啦?”
見她目光找人,桃紅笑嘻嘻道:“駙馬爺洗漱去了,一會兒就回來!”
說完,她又扭頭,喊道:“太醫,公主醒了,您快來看看!”
劉院正很快就過來了。
號了脈之後,他什麼也沒說,去和柳綠交代了幾句,柳綠頷首,她到了床邊來,低聲道:“公主,奴婢幫您換衣物。”
其實,是換月事帶。
昨日見了紅,就墊上了,期間換了三四次。
大公主沒有拒絕。
桃紅也幫忙,很快就換好了,換出來的那條,幹幹淨淨,並無半點血跡。
柳綠出去,回稟了劉院正。
劉院正進來,雖一夜未睡滿臉疲倦,卻也掩不住歡喜神色,他十分篤定地道:“恭喜公主殿下!您腹中的孩子保住了!”
剛剛換出來的月事帶,大公主也看見了,上麵並無半絲血跡。
看來,不是來月事。
她摸向自己小腹,手指隱隱發顫,有欣喜,有後怕。
“真的……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