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千雪心下一涼。
那令牌，是前不久舅舅給的，她很少用到，但還是隨身帶著。
剛剛連翹那一劍，刺破了她的衣服，令牌想必就是那時候掉出來的。
她摒住了呼吸。
天山派掌門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地上的令牌，她心口砰砰跳個不停，隻得祈禱他不認得。
那幾個大弟子倒沒發現異常。
四師兄上前，欲攙扶摔躺在地上的連翹師妹。
圍觀的眾位弟子也不覺得掉出來的那塊令牌有什麼了不得，紛紛交頭接耳，議論這位成功拜入師尊門下的‘新師叔’。
樓千雪僵了僵之後，便想著補救。
她極快地將臉色調整好，就朝著令牌走過去，就在她要蹲下身拾起的時候，那令牌懸空而起，朝著天山派掌門飄去。
轉眸一看，隻見天山派掌門虛張著五指，使得正是隔空取物這一招。
如此遠的距離，足以見得他內力有多深厚。
換了樓千雪，是絕對做不到的。
她心下駭然。
如果，如果天山派掌門認得這令牌，那麼，她這一趟，隻能是空手而歸。
這還隻是最好的情況。
而最壞的情況……舅舅說過，他同天山派掌門有很深的過節，如果天山派掌門把這賬算在她頭上，不知道她能不能安然無恙走出北界……
樓千雪到底年輕，這一趟又很重要，容不得半點閃失，所以這時候，她臉上的神情，越發掩飾不住。
本來想過來和她道恭喜的三師兄，瞧出了不對勁。
她目光直直看著天山派掌門。
因此，在場眾人都跟著她，將視線移了過去。
連翹被四師兄扶起之後，很快將四師兄的手推開，然後，她冷冷瞧向樓千雪，這一瞧，發現不對勁，她又迅速瞧向師父。
隻見師父手裏捏了一枚小小的令牌，神色陰冷。
再看新來的小狐狸精，臉色也十分難看。
連翹眯了眯眼，羽睫輕顫，隨即心念一轉，唇角隱隱上揚。
“師父，這是……”
離天山派掌門最近的大師兄出聲問道。
天山派掌門不說話，他將手裏的令牌翻了個麵兒，然後五指收攏，抬眸看向了遠處的樓千雪。
“過來。”他道。
聲音平平穩穩，聽不出任何不對勁。
但樓千雪卻察覺出來了，他不似之前那麼‘友好’了。
這麼多人看著，她有點進退兩難。
不過，就算她現在想跑，好像也來不及了，這是天山派的地盤，又人多勢眾，想擒住她，簡直輕而易舉。
樓千雪將其中關係想透，便邁開了步子，朝著台階那頭走去。
幾個大弟子站在天山派掌門身側，有點摸不著頭腦，按理說，師父應該很高興才是，可現下卻不然。
難道是因為新來的小師妹太不知輕重，讓連翹師妹當眾出了個大醜？
眾人各想各的。
樓千雪麵上鎮定，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氣勢。
殊不知，正是這份‘鎮定’，讓男人挑了挑眉，他手指微微動了動，似是想要將手中令牌捏個粉碎。
然而他忍住了這個衝動。
瞧著一派淡定，越走越近的樓千雪，男人眉頭挑得更高了。
這女娃，膽子倒是不小。
男人想起之前在外麵雪山，女娃可憐兮兮那模樣，以及編得像模像樣滴水不漏的說辭，頓覺心頭火起。
活了這麼大年紀，居然被個小女娃糊弄了！
隻不過，生氣歸生氣，他倒是沒有表現出來，依舊一副冷淡模樣。
直到樓千雪走得近了，他才丟了一句：“跟我來。”
丟完，他就轉身，往大殿而去。
樓千雪大大鬆了一口氣，他沒有在眾人前麵發作，說明並不想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將她拆穿。
這是個好兆頭。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將狐裘拉攏，跟了上去。
兩人走了之後，餘下眾人就更是一頭霧水了。
大師兄皺眉道：“師父這是什麼意思？”
“不好說，要是放在往常，應該是讓新來的小師妹當眾進行拜師禮，現下卻……師父該不會是忘了這個規矩了吧？”三師兄不怕死地道。
五師兄趕緊給他使眼色，“你不想活了？師父最忌別人說他年紀大！”
很顯然，三師兄剛剛那意思，就是說師父年紀大了，記性不好。
被五師兄這麼一提醒，他趕緊嘿嘿一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見四師兄跟著連翹師妹過來，一直沒出聲的二師兄關心道：“師妹，你怎麼樣？”
連翹眼睛直勾勾盯著殿門，好似要在門扇上盯出個洞來。
她語氣不好道：“我能有什麼事！”
幾個師兄都不說話了。
師妹性格一向要強，今日當眾丟了個大臉，情緒不好很正常。
大師兄見氣氛沉悶，便往前一站，沉聲喝道：“好了，都別站著了！繼續練！”
外頭又響起了練武聲。
樓千雪看著殿裏擺設，心下更是忐忑。
前頭的天山派掌門停住了腳步，將手裏的令牌往桌子上一扔，回身看向她，冷冷道：“你有什麼要說的？”
他聲音極是特別，微啞，雌雄莫辨，配上那張臉，絕妙。
樓千雪卻被他氣勢駭住。
想來，是在盛怒之中了。
她看著那張冰雪玉顏，之前還覺得賞心悅目，現在再看，卻是冰冷森然。
“公子息怒！我之前所言，除卻身份這一樁，全是真的！”想了想，樓千雪覺得還是主動坦白得好。
男人不說話，冰冷的眸子直直盯著她。
樓千雪最怕他這個眼神，趕緊又道：“公子，我也不是有意相瞞的！聽舅舅說，他與天山派掌門有些過節，我怕因此求不到藥，所以才做隱瞞！”
男人微微眯了眸子。
這女娃心思不得了，既然已經知道藥王和他有過節，定然是知道他的年紀的，卻還一口一個公子的叫著，以為把他叫高興了，他就不計較了？
對了，剛剛女娃說了‘舅舅’這兩個字，難不成她是……
男人朝前踏了一步，氣勢逼人。
“樓逍是你舅舅？”
樓逍，就是藥王的名諱。
樓千雪自然也是知道的，她怕男人遷怒，可想了想，還是老實道：“是。”
她心底戰戰兢兢，誰料，男人卻大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