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千雪說完，就垂下了眸子。
蘇墨白本來想要好好說話來著，但是樓千雪不給他機會。
她還在氣頭上，那就往後再說。
於是，他言簡意賅丟下一句：“我會娶你的。”
說完，他就轉身，朝外走去。
樓千雪愣住了。
這話由他親口說出來，和大公主說給她聽，感覺完全不一樣。
他說要娶她。
“你站住。”樓千雪朝著他背影道。
蘇墨白站定了，“你不是說要休息？那就先休息吧。”
“想休息是之前，你以為說了這句話之後，還能輕輕鬆鬆地走？”
蘇墨白說要娶她，她應該是高興的，可是她之前撞破的那事，實實在在地梗在了她心裏。
這樣的蘇墨白要娶她，她願意嫁嗎？
而且，她看不出蘇墨白要娶她的誠意，反而覺得像是施舍，或者說，叫補償。
她又沒有死纏爛打求著他娶，何必呢！
蘇墨白轉身，見她神色變換，漂亮的眉頭就微蹙起來。
“到底是要我走，還是不要我走？”
樓千雪見他還不高興上了，便硬邦邦扔了一句：“你要是不娶我就走，要娶我就別走。”
“……”
蘇墨白算是見識到了女人的口是心非，合著，她剛剛讓他走，並不是真心的。
想到這一層，他就乖乖又走回去了。
最終，他俊逸如仙的身影立定在了床前，眸色認真：“我會娶你的，但不是現在。”
樓千雪又被這話氣著了。
“不用這麼勉強，我要是想嫁，有的是人願意娶！”
蘇墨白就知道，這話又惹她生氣了。
這輩子，他隻對墨晚有過耐心，今日之後，便多了個樓千雪。
他暗暗歎了一口氣，像是在認錯，“之前是我處事不周，不該拿那樣的理由來騙你。”
樓千雪心裏堵著氣，立即嗆他：“那你想用什麼樣的理由來騙我？”
“……”
蘇墨白覺得她這火氣太大，避開是不可取的，還是得和她說清楚。
於是，他在床沿坐了。
“我是琉夏人。”
他聲音淺淺淡淡的，卻像巨大石塊落入湖麵，激起千層浪。
樓千雪呆住，她隻覺得腦海裏轟隆一聲，似有驚雷劈過。
蘇墨白是琉夏人？
他不是雲墨大將軍的繼子嗎？怎麼會是琉夏人？！
樓千雪愣愣地：“你當初……你當初不想娶我，就是因為這個？”
蘇墨白想了想，道：“不全是。”
他偏頭看她，一雙狐狸眼帶了幾分沉重：“剛剛那個琉夏公主，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
同……同父異母的妹妹？！
那蘇墨白豈不是……
這又是一道驚雷，比剛剛那道威力更大。
樓千雪覺得，她快要承受不住了。
“你……”
蘇墨白見說這些有用，她看起來不生氣了，所以，他決定坦白到底：“你應該聽說過我的母親吧，姬玉。”
姬玉……
樓千雪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了，她隻能用眼睛，來表達自己的震驚。
她從舅舅那裏聽說過，且不止一次，那是琉夏上一任皇後！
蘇墨白剛剛說，姬玉是他的母親！
樓千雪快要懷疑自己在做夢了，她飄忽的聲音從嘴裏鑽出來：“你別說你身上背負著血海深仇，大仇未報不娶妻？”
蘇墨白定定看著她。
然後，她從他的眼裏，看到了沉重，看到了恨意，看到了迫不及待。
她好像一瞬間就原諒了他。
不對，也不是原諒，他不娶她這件事，她從未怪過他。
樓千雪心思急轉。
秦王說過，蘇墨白想要做雲墨的駙馬。這種話，秦王應該不是亂說的，如今再聯係起他的身份……他是想要借助墨堯帝的力，幫他報仇嗎？
樓千雪隻覺得心口砰砰直跳。
“其實，我……我也有另一個身份，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幫你。”
話說出來，樓千雪就有點後悔了。
難道，就因為蘇墨白願意娶她，她就願意為了他回慕容家認祖歸宗嗎？
她居然想也不想就說出來了，要怎麼收回……
“另一個身份？”
蘇墨白的眸子好像有魔力，她糾結，終究，還是舍不得看他失望。
她豁出去道：“我是墨堯帝流落在外的女兒，聽說他一直在找我，聽秦王說，我原本，是‘五皇子’。”
蘇墨白掩不住眼底的驚訝。
這事，他知道，墨堯帝一直在找五皇子，多年來不曾停歇。
樓千雪便是那個‘五皇子’？怪不得墨堯帝一直找不到。
隻是，聽樓千雪的意思，秦王已經知道她的身份了？
蘇墨白想起當初的事，疑惑道：“既然如此……”
樓千雪猜出他意思，便截斷了他的話：“你是說，既然如此，秦王當初為何要幫你出穀？”
蘇墨白默認。
樓千雪想了想，解釋道：“我從小在藥王穀長大，秦王雖然知道我的身份，但那時候，他和我不熟。”
樓千雪真是這麼以為的。
因為不熟，所以秦王選擇幫蘇墨白。
然而事實是，秦王那時候還不知道她的身份。
蘇墨白又從樓千雪的話裏得出一個信息：秦王現在和她熟了。
他猛然想起來，當初他一個勁兒往東魚跑，讓秦王收墨晚的時候，他推三阻四就是不願意！
他找秦王幫忙，一向是好說話的，隻有那次磨磨唧唧，如今細想起來，絕對是因為樓千雪！
蘇墨白暗歎，好險。
好半晌，他才道：“那藥王是你什麼人？”
樓千雪坦然道：“親舅舅。”
真是親舅舅？蘇墨白有點頭疼了。
再者，樓千雪的身份讓他意外。他居然和樓千雪的姐姐，聯合著騙了她。
這要是以後遇上，四個人的場景，想想就……
蘇墨白見她還等他說話，就咳了一聲，道：“我自有計劃。”
意思就是不用她幫忙。
他這麼一說，樓千雪就有點來氣了，她嗤笑出聲：“你所謂的計劃，就是去勾引剛剛那個公主？也虧你做得出來，那可是你同父異母的妹妹！”
蘇墨白倏然覺得，樓千雪變了。
她從前說話可不這樣，讓他有點下不來台，隻得故作淡定道：“我又沒有把她怎麼樣。”
樓千雪不說話了，她將視線扭開。
蘇墨白覺得更沒麵子了。
美男計被看穿，顯得他好像沒有別的辦法一樣……他隻不過是選了一條比較省力的路而已。
“你……什麼時候回去？”
聞言，樓千雪毫不猶豫地道：“今天就走。”
蘇墨白沒說話。
他知道樓千雪有自己的事要忙，話說開之後，她應該沒有氣了，不至於借此試探他、讓他挽留她。
他欣賞樓千雪不拖泥帶水的個性。
但，也僅僅是停留在欣賞，還沒有上升到男女之情的地步。
沒人說話之後，氣氛就有點凝滯。
想來想去，蘇墨白終於找到了一個話題：“你怎麼會忽然過來。”
樓千雪擁著被子道：“是你妹妹，她告訴我，慕容萱馬上大婚了。”
蘇墨白知道墨晚跟著慕容景去江南的事，讓他詫異的是，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兩人居然認識了。
而且，好像還挺熟的樣子。
想起妹妹，蘇墨白的神情就柔和了幾分，“墨晚還好吧？”
樓千雪猶豫了一瞬，道：“她挺好的。”
蘇墨白咳了一聲，“她在凰城的日子，如果可以的話，麻煩你多關照。”
他是厚著臉皮說出這話的。
一來，是真的給墨晚尋求了關照，二來，也算是間接的承認了樓千雪的地位。
說起來，要是以後四個人湊在一起，也是個很尷尬的局麵。
慕容景是樓千雪的皇兄，墨晚自然就是樓千雪的皇嫂。
可換個角度，他是墨晚的親兄長，樓千雪又是墨晚的嫂子了。
當然，他糾結的不是誰是誰的嫂子，他是怕慕容景打擊報複——他當初很爽的管慕容景叫妹夫來著，還說了各種威脅言論，要是慕容景把這些回敬到他身上，他沒法接招。
隻要一想到慕容景管他叫妹夫的場景，蘇墨白就先頭疼了。
他頭疼的時候，隻聽樓千雪在邊上道：“我昨晚見到蘇若楓了。”
蘇墨白回神，問她怎麼回事。
樓千雪就把昨晚的事告訴了他，蘇墨白聽完，和她道謝。
她知道蘇墨白對她沒多深的感情，所以，羽兒的事，就沒想告訴他。
該說的話說完，她道：“那你去忙吧，我休息一會兒就回江南了。”
蘇墨白本以為，說開了之後，樓千雪可能會留幾天，誰知道，她是真的要走。
不過，這才是樓千雪的風格。
他難得地道了一句：“那你路上小心。”
等蘇墨白的身影消失在了房裏，樓千雪大大的鬆了一口氣，躺倒在了床上。
她喜歡蘇墨白，這是毋庸置疑的。
初見時的驚豔，烙在了她心底。
兜兜轉轉兩年，她始終沒有徹底放下，怨過，厭過，瞧不起過。卻沒想到，事情變成了今日這種模樣。
這中間經曆過的酸甜苦辣，好像在這一刻浸了水，慢慢淡了。
蘇墨白說要娶她，這不是她最高興的，她最高興的是，蘇墨白心裏還沒有喜歡的人。
他不屬於別人，她就可以繼續喜歡他，這不算下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