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樓千珩是什麼時候抱著孩子來到了書房和客堂的交界處，剛剛那一聲，就是他說的。
藥王沒好氣地瞥了兒子一眼。
意思是別搗亂。
樓千珩抱著孩子過來，很認真地道：“爹，千雪，我覺得這名字不錯啊，首先，孩子就得姓樓，其次，霸天這名夠響，將來——”
“得得得，沒問你，趕緊閉嘴。”
藥王認定了兒子就是純屬瞎搗亂，他將視線投向了外甥女，“雪兒，你是孩子的母親，你來說。”
樓千雪抿了抿唇。
孩子的名字，她當然有想過。
樓千珩剛剛有句話說得沒錯，孩子的確得姓樓，隨她姓。
“舅舅，我想叫他樓羽，羽翼的羽。”
藥王笑著點頭。
“這個不錯！好聽，寓意也好！”
樓千珩想的樓霸天被否決，他覺得他爹沒眼光，等樓千雪說出‘樓羽’，他立即又跟著讚美道：“還是千雪取名字好聽！羽兒，真雅致！”
他抱著孩子，‘羽兒’‘羽兒’的叫了起來，那模樣，好像他真是孩子的爹。
樓千珩的心思，隻有他自己知道。
樓千雪給孩子取名姓樓，在他看來，等於是跟他姓。
在樓千珩眼裏，樓千雪是不姓樓的——她有爹，她爹肯定不姓樓。
因此，孩子姓樓，他理所當然地就看成是跟自己姓了。
樓千珩美滋滋的。
反正是個便宜兒子，不要白不要，等將來千雪跟了他，再生自己的就是。
大家都覺得不錯，孩子的名字就這樣定下了。
當日傍晚，就有個女弟子出穀去了，她去凰城，帶著藥王指派的任務。
翌日開始，樓千珩經常會在過午之後來看孩子，一口一個‘羽兒’的叫著。
沒兩日，孩子的名字就傳遍了全穀。
於是，又有人在背後談論了。
樓千雪早就習慣了，誰愛說什麼說什麼。
樓千珩又把兩個男弟子給揍了，還給關到了後山去麵壁思過。
這事兒，隻需兩三日，熱度也就過去了。
那個被委派的師姐一直沒有回來，樓千雪知道之後，就去問了舅舅。
舅舅道：“她和你身形最像，舅舅給了她一張人皮麵具，讓她白日假扮你。”
人皮麵具這種東西，樓千雪聽說過，但她從來沒有見過。
“舅舅，這……可行嗎？”
“隻要不說話，絕對不會有人認出來，她去那裏不坐診，就在櫃台抓個藥，沒人會識破的。”
與此同時，五百裏之外的普濟堂。
很久沒上門的奚隨南來了。
薑師姐和他說過的，讓他沒事別過來。
所以她很驚訝。
‘樓千雪’在藥櫃前自顧自抓著藥，沒看奚隨南一眼。
奚隨南朝著驚訝的薑師姐笑了笑，腳步卻是朝著藥櫃那邊的‘樓千雪’去了。
“半年不見，千雪妹妹別來無恙啊。”
‘樓千雪’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後就麵無表情地繼續忙自己的。
奚隨南知道樓千雪不喜歡他，甚至很厭恨他。
可最近蘇百萬又冒出來猖獗，他已經是無計可施，好在，他想到了唯一能和蘇百萬有羈絆的女人，樓千雪。
樓千雪在蘇百萬心裏的份量，他不是很有把握衡量，但總好過沒辦法。
所以，他來了。
“千雪妹妹，之前的事，我應該和你鄭重地道個歉。”
‘樓千雪’不說話。
奚隨南見她不賣麵子，又繼續道：“再過不久就是花朝節，千雪妹妹可有人相邀了？如果不嫌棄，和我一起怎麼樣？”
花朝節，也叫花神節。
到時候會有活動，比如祝神廟會，遊春撲蝶。
一般會一起同去的，都是互有心意的未婚男女。
那邊的薑師姐微微蹙了眉。
奚隨南好似知道一般，他很及時地偏頭朝薑師姐看過去，對著她安撫性的笑了笑。
‘樓千雪’還是不搭理他。
“千雪妹妹——”
似乎是嫌棄他太煩，‘樓千雪’轉身就沿著藥櫃往回走，最後越過後門，進了後麵的大院。
奚隨南碰了灰，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正好有病人進來，薑師姐不能離座，隻得看了他一眼。
她以為奚隨南看懂了。
誰知，等她忙完出了藥堂外，入目一片空空，奚隨南早就沒了人影。
這一瞬的感覺，叫悵然若失。
薑師姐想起了前些時候樓千雪說過的那些話，這是她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堅持似乎有了問題。
雖然說，奚隨南是有原因，可他竟然當著她的麵就約別的女人。
然後，他隻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就這樣走了。
他起碼應該留下，和她說幾句話。
薑師姐心底起了淡淡的失望，又忍不住胡思亂想：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奚隨南是不是還約了別的女人？
即便是為了他的生意，她心裏也不舒服。
————
奚隨南又去普濟堂的消息，傳到了蘇墨白的耳朵裏。
他猜準了奚隨南的意圖。
不過，他並不擔心，因為樓千雪不在普濟堂。
“閣主，咱們還是借刀殺人吧，您明著找奚隨南的麻煩，他便會去找普濟堂那姑娘的麻煩。”
說話的，是酒莊的一個夥計。
也就是樓千雪去拍門幾次，來開門的那個。
他是後來才知道樓千雪是普濟堂的大夫的。
蘇墨白眸子動了動。
“樓……她不是早就不在普濟堂了？”
這話的她指的是誰，屬下一聽就知。
他趕緊稟告道：“屬下忘了和您說，上次煙柳自作主張又去替您探聽消息了，那姑娘，前幾日又回來了！”
“……”
蘇墨白偏頭看向屬下，一雙狐狸眼看不明眸中情緒。
“真的回來了？”
屬下差點就要拍胸膛，“真的啊，閣主要是不信，自己去看看唄！”
“……”
蘇墨白讓那屬下退下了。
他從窗戶看出去，就是大半個凰城。
其中，看得最清楚的，是四海賭坊的屋頂。
他想起了那上麵承載過的綺思。
當然，那不是他的綺思。
他還想起了某個夜晚，靜靜坐在屋頂一角的樓千雪，那是他和她曾經站過的地方。
他當時上前說，要送她回去。
蘇墨白現在有點後悔了。
如果能回到過去，他會靜靜待在原地，看她坐夠了，再起身離開。
那樣，也就不會有後來。
窗外天色漸黑。
蘇墨白回神，從袖子裏掏出一張紙來。
那紙折得很小。
仔細一看，原來是半張殘缺的百兩銀票。
過了一會兒，他又翻出了一個荷包。
荷包是空的，但不新，是他用過的舊物。
外麵華燈初上。
蘇墨白將銀票放進荷包裏，又細致地係好了口子。
下一瞬，他往窗外縱身一躍，消失在了夜色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