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王才回穀不到一個時辰,就又出穀去了。
樓千珩原本是帶著賭氣意味,才沒去見他爹的,等知道他爹一句話沒留又走了,氣得差點摔了盛放草藥的籮筐。
這下子,他是認定了他爹和花前醉真的有奸情。
樓千珩心情糟糕透了。
幸好,有樓千雪在。
當著樓千雪的麵,他是不會說什麼難聽話的。
鑒於他最近改變許多,樓千雪也耐下性子和他講醫書上的知識。
就這樣過了三日,藥王終於又回來了。
這回,他精神比上次好很多。
樓千珩有氣,但是憋著沒撒。
他隻是不太高興地道:“爹,你這麼幾日,是去哪兒了?”
藥王沒答,而是問他:“你那醫書看得如何了?還剩幾本?”
樓千珩立馬就蔫了。
藥王見兒子心虛,就又道:“行了,該幹什麼幹什麼去,這麼大的人了,別跟個孩子似的。”
樓千珩暗暗哼了一聲,倔著頭出去了。
樓千雪雖然留下了,但她沒有主動問什麼。
藥王似乎想說什麼,最後隻輕聲歎道:“你也去休息吧。”
樓千雪點頭,乖乖出去了。
一看舅舅的神色,她就猜到了結果——肯定沒有見到花解語。
這是上一輩的恩怨糾葛,舅舅有自己的主意,她不想問得太多。
回到院子之後,正好半夏端了安胎藥進來。
樓千雪喝完,就拿了醫書來看。
半夏收拾了藥碗出去,再回來的時候,她就笑著問樓千雪:“少穀主,這兩日公子應該不會過來了,這醫書你也別看了,咱們來繡衣服怎麼樣?”
樓千雪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繡衣服?”
“嗯啊。”
雖然半夏醫術不咋樣,但她做繡活是很出色的。
“給肚子裏的孩子做小衣服啊,趁現在還早,好好做幾身漂亮的,省得快生的時候太趕。”
樓千雪怔了怔。
她慢慢放了醫術,輕聲道:“好。”
半夏料得沒錯,自從舅舅回來之後,樓千珩就不過來她這邊了。
兩人開始給孩子做小衣服。
一開始做的,是剛剛出生時穿的,兩人一起,很快就做了十來套。
做了十來套之後,半夏停了手道:“少穀主,還不知道是男娃還是女娃呢,接下來不好做啊。”
以藥王的醫術,四個多月,已經可以看出來是男是女了。
樓千雪自己看不出來,又不好特意去找舅舅,就道:“你手巧,你做女孩的,我做男孩的。”
半夏沒意見。
不知不覺,時間就過了半個多月。
樓千雪顯懷慢,肚子不是很大,五個月了,胎動很輕微。
舅舅隔三差五就會給她把脈,但從來沒有和她提過孩子是男是女。
樓千雪也沒問。
孩子六個月的時候,樓千珩就開始過來噓寒問暖了。
他雖然常來,但掌握了分寸,並不惹人厭煩。
隨著肚子一日日大起來,樓千雪有時候甚至想,如果樓千珩從前沒有那麼讓她厭煩,或許她現在會被感動的。
男女之情的那種感動。
可惜,她經曆過了一場青澀的無疾而終的喜歡,便不敢再談喜歡了。
更何況,在她的認知裏,喜歡是因為欣賞和崇拜,而不是因為簡單的感動。
她做不到喜歡樓千珩。
時光匆匆,轉眼,又是一個多月。
樓千雪覺得自己長胖了,腿腳有點發腫,臉上也多了些肉,夜裏開始睡不安穩。
她常常半夜起來,連帶著半夏也睡不好。
樓千珩知道了之後,說要搬到她邊上來住。話剛剛說出口,樓千珩就知道自己有點著急了。
於是,還不等樓千雪表態,他就又改口道:“我讓爹再派兩個女弟子過來你這邊伺候。”
樓千雪沒有拒絕。
藥王雖一頭鶴發,但年紀不大,四十出頭而已。他的所有弟子,最大的不過二十五,女弟子裏最大的也不過二十三。
完全沒有接生能力。
他不放心,隻得讓弟子去外麵請了兩個經驗豐富的穩婆進來。
這是穀裏這麼多年來,第一次破例——留宿外人。
原本,樓千雪懷孕的事,並不是所有弟子都知道,這回穩婆一來,消息瞬間傳遍了。
有很多人在背後悄悄議論。
她並不覺得困擾。
有被樓千珩撞破的,當場就被樓千珩打了。
就這樣,又過了半個月。
樓千雪已經懷孕八個月了,藥王這幾日格外的注意,一天給外甥女把脈兩次,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樓千雪自己也有預感。
她覺得孩子快要出來了。
這種感覺,有忐忑,有緊張,有新奇,有期待,十分複雜。
她的預感是對的,三日之後的早晨,劇烈的收縮般的疼痛襲來。
要生了。
兩個穩婆被慌忙叫了過來,小院子裏的人忙成一團,產房外站著藥王、樓千珩以及十多個師姐。
樓千雪疼得滿頭大汗。
半夏緊緊抓著她的手,也急得很:“少穀主別怕,穩婆來了!”
話音剛落,兩個穩婆就到了邊上來,一人一邊給樓千雪查看,又問了些問題。
“這日子還不到,看來是早產了……”
“好在姑娘身子不弱……”
樓千雪聽著穩婆的指示,慢慢用力,額頭上頓時就沁出豆大的汗珠來。
她疼得忍不住叫出聲。
邊上的半夏已經哭了,她是第一次見人生孩子,這種痛苦的模樣把她嚇著了。
“少穀主,你挺住啊!”
樓千雪不知是疼得,還是怕得,也落下了淚來,她已經說不出話,口中有斷斷續續的呻吟傳出。
外麵的樓千珩聽著裏頭的動靜,心疼得站不住,就想衝進去。
藥王一把將兒子扯住,低聲嗬斥道:“別胡鬧!”
樓千珩手心裏全是汗,隻得在外麵喊了兩聲‘千雪’。
產房裏頭的聲音越來越讓人揪心,每一個呼吸,都是煎熬。
如此持續了兩刻鍾,樓千珩實在聽不下去了,他紅著眼,緊緊握了拳,轉身就院子大門的方向而去。
就在他踏出院門的那一刻,產房裏傳出一聲淒厲的痛呼。
接著,便是初生嬰兒的啼哭聲。
不出藥王所料,孩子的哭聲很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