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敬之其人,有著文人的溫雅,又有著江湖人士的灑脫。
蘇墨晚看見他腰間垂掛著的長簫,又想起了武考那日他在擂台上的風采。
蘇墨白真是個神奇的人,居然能籠絡到唐敬之這樣的人才。
不過,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蘇墨晚並不認為在沐輕塵這件事上,唐敬之會站在傅長歌這邊。
果然,隻聽唐敬之道:“沐尚書讓我來看看傅公子如何了。”
蘇墨晚並不知曉,由於沐懷恩情緒太激動,唐敏之並不讓他到傅長歌這裏來。
傅長歌卻是知道的。
他不陰不陽的哼了一聲,“沐尚書可還好?”
唐敬之淡淡一笑,“嶽丈大人很好,勞傅公子掛念了。”
“哦,我還以為不好了呢。”
傅長歌坐在床上歪著,有些痞痞的味道,“看也看完了,唐大公子可以去向你的嶽丈大人交差了。”
唐敬之微微一笑,“我除了來看人,還想和傅公子了解一下,這件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傅長歌眼尾一挑。
“你能做主?”
唐敬之不說話。
傅長歌哼笑,“既然做不了主,那還有什麼好問的,我就不浪費這個唇舌與唐大公子多說了,請回吧。”
唐敬之見他不願意搭理,轉眸看向蘇墨晚,“聽說,蘇側妃昨日也在?”
蘇墨晚點頭,明白了他意思。
“既然唐大公子想知道,我樂意相告,不過,有部分細節,我是從我二哥和二嫂那裏聽來的。”
唐敬之道:“願聞其詳。”
傅長歌在床板上重重的哼了一聲,躺倒了。
見狀,蘇墨晚轉身朝外,邀請唐敬之道:“唐大公子請。”
兩人一出去,獄卒就把牢門給關上了。
傅長歌悶悶地垂了下床板,隨即閉上了眼。
到了外頭,隔壁設有公堂,蘇墨晚還沒來得及和唐敬之說事情經過,便聽見吵鬧聲朝這邊來了。
唐敬之眉頭微蹙,眼底有些歉意,“不好意思,是沐尚書過來了。”
蘇墨晚一聽那陣仗,也蹙了眉。
想了想,她索性簡單道:“沐輕塵雇了江湖中人來劫傅映梨,我二哥和傅公子去救人,與沐輕塵打在了一起,是沐輕塵主動把我二哥拖進水裏去的,他想殺了我二哥。”
唐敬之道:“沐輕塵身上有幾處劍傷,這個恐怕對傅公子不利。”
蘇墨晚皺眉,“沐輕塵劫了人,我二哥他們救人,傷了人有什麼不可?”
唐敬之聽見越來越近的動靜,快速道:“傅小姐與蘇二公子是過了文定之禮的夫妻,沐輕塵去劫人,他有錯在先,傅公子不會被判死罪的。”
蘇墨晚點頭。這個傅長歌自己也知道。
就在這時,幾個人影突然出現在蘇墨晚視線裏,當先一人,正是沐懷恩。
明明隻過了一晚,沐懷恩卻好似老了幾載,老來喪子讓他形神具是憔悴。
“敬之……”
沐懷恩的話忽然頓住,因為他看清了唐敬之身邊站著的蘇墨晚。
他是見過蘇墨晚好幾次的。
蘇墨晚淡淡回望過去,隻見沐懷恩看向她的眸中盡是隱忍的恨意。
恨是確確實實的,之所以隱忍,估計是因為她的身份:秦王的側妃。
先前的時候,沐懷恩還做著夢,盼著楚王或者晉王能把太子拉下位,這樣的話,他作為楚王的擁護者,就不必懼怕秦王。
可現如今,他不得不顧忌些了。
楚王和晉王,成事的可能性越來越小。
沐懷恩克製著滔天的恨意,陰沉著臉看向蘇墨晚:“蘇側妃怎會在此處?”
蘇墨晚笑笑,“我來看看傅公子,昨日要不是有傅公子在,隻怕我二嫂就要被歹人擄走了。”
沐懷恩臉色一變,目光變得陰鷙起來。
偏偏蘇墨晚沒有說錯,事情的起因,是沐輕塵去劫人。
他如果老老實實待在府裏,就不會有後麵的喪命之事。
站在蘇墨晚身邊的唐敬之忽然道:“昨日,蘇側妃也在場。”
沐懷恩一雙老眼眯起,緊緊盯著蘇墨晚,聲音帶著幽冷:“原來蘇側妃也有份!”
蘇墨晚頷首一笑,“自然,我嫂子被劫,我豈能袖手旁觀?雖然救人用不上我,但也不算白去一趟,我拿到了幾個黑衣人,沐尚書知道這些黑衣人什麼身份麼?”
其實蘇墨晚有點詫異。
唐敬之說這話,聽起來是‘告密’,其實是‘提醒’沐懷恩,這件事,秦王可能會插手。
而蘇墨晚當著沐懷恩的麵承認了她也在場,也就決定了,此事後續,她會參與。
這種彎彎繞的心思,蘇墨晚覺得很熟悉。
下一瞬,她明白過來,這帶著蘇墨白的味道。
原來,唐敬之也學到了蘇墨白的技倆,不愧是上下屬……
沐懷恩原本是不知道黑衣人的存在的,但是後來醒過來之後家仆告訴他,另有一夥黑衣人也幫著劫人,再聽管家說沐輕塵支走了大額的銀票,沐懷恩全明白了。
此時聽蘇墨晚這麼一說,他明白過來,對方又捏到了一個把柄。
但是,他兒子就這麼沒了,他咽不下這口氣!
沐懷恩原本是要帶人闖去牢房,現下不敢輕舉妄動了,他重重一哼,“那就公堂上見吧!”
唐敏之剛趕過來,就聽見了這麼一句,頓時鬆了一口氣。
沐懷恩沒去看唐敏之,他朝著蘇墨晚身邊的唐敬之道:“敬之,你與唐寺卿許久未見了,親兄弟之間,多敘敘,不要隻忙公事疏忽了親人。”
蘇墨晚把這話翻譯了出來:敬之,一定要拉攏好你弟弟!
唐敬之微微頷首,應了聲謹遵教誨。
沐懷恩冷冷掃了蘇墨晚一眼,這才帶著一眾家仆,轉身走了。
蘇墨晚看向唐敏之。
“什麼時候開堂?”
唐敏之看著她,道:“後日。”
蘇墨晚點點頭,朝他告辭:“如此,那便後日見。”
唐敏之微微一愣,隨即道:“臣送蘇側妃出去。”
唐敬之落在後麵。
他看著走在蘇墨晚身旁的自家胞弟的身影,若有所思。
蘇墨晚上了軟轎,徐徐離開詔獄寺。
唐敏之轉過身,正對上自家兄長探究的目光,他心頭一虛,屏退了人,才低聲道:“哥,這件事你要摻和?”
唐敬之收回目光,淡淡的道:“我總要做個樣子,不然說不過去。”
唐敏之欲言又止。
唐敬之拍了拍弟弟肩頭,淡淡笑道:“放心,定然不會叫你為難的。”
唐敏之這才放下心來。
唐敬之轉身往外走,忽然停住了步子,回頭看向唐敏之。
“對了,父親讓我問你,打算什麼時候娶親?我聽說你最近與陸尚書家的小姐走得很近。”
唐敏之微微低了眸子。
“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