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雲瀾不知道該同情誰。
是該同情蘇墨晚，還是該同情秦王。
百裏雲瀾心中無端地揪了起來。
“你中的不是簡單的離魂蠱，應當是最厲害的子母離魂蠱。”
蘇墨晚不懂這有什麼區別。
百裏雲瀾接著問道：“聽秦王說，藥王穀的少穀主給你把過幾次脈？”
蘇墨晚木然的點了點頭，“嗯。”
“既然藥王穀的少穀主都沒有發現，那麼你體內的蠱蟲，應是昨日醒過來的。”
蘇墨晚不知該如何接話。
昨天見了蘇明棠，蠱蟲就醒過來了，是因為蘇明棠嗎？
可她之前也見過蘇明棠，那時候怎麼沒事？
隻聽百裏雲瀾又道：“一般的離魂蠱，種入體內就是醒著的，而子母離魂蠱，是從娘胎裏帶來的，秦王說你已懷胎三月，想必，令堂中蠱之時，應是懷你三月之時。”
也就是說，姬玉懷胎三月的時候中了蠱，到了蘇墨晚懷胎三月時，體內蠱蟲覺醒。
“子母離魂蠱的厲害之處在於，這種蠱蟲會在人體內分離出子蠱，子蠱會進入胎兒體內眠休，一旦分娩，母蠱感應不到子蠱，母體便會毒發。”
所以，姬玉生下孩子，便毒發去世了？
蘇墨晚手指微顫。
“也就是說……等我將孩子生下來的時候……”
百裏雲瀾沉默。
過了一瞬，他才歎道：“下蠱之人，委實惡毒。”
害一人便罷，連後代都不放過。
蘇墨晚撫上小腹，差點落下淚來，她極力忍著淚意，“也就是說，現在子蠱已經……”
百裏雲瀾將眸子轉開，不忍看她。
“離魂蠱可以渡到旁人身上，子母離魂蠱卻不能。”
因為，子蠱在胎兒體內，胎兒是沒辦法挪到旁人的肚子裏去的。
且，子蠱與母蠱之間有感應，母蠱是不願意被渡到旁人身上去的。
如果打胎，隻會讓母蠱提前發作。
百裏雲瀾喃喃道：“若是尋常離魂蠱便好了，偏偏是子母離魂蠱……”
他就算想幫，也幫不了。
蘇墨晚終於忍不住，眼淚輕輕滑落，風吹過麵頰，淚痕上盡是涼意。
“你沒騙我？”
百裏雲瀾轉眸看她，伸手將她臉上淚痕抹去，“我母妃便是中了離魂蠱，你與她很像，閉上眼的時候。”
蘇墨晚愕然：“你母妃還活著？”
百裏雲瀾苦澀道：“算是活著吧。”
中了離魂蠱，就成了活死人，蘇墨晚與他母妃最大的區別，就是眼睛。
所以他讓蘇墨晚把眼睛閉上。
活死人做不了皇後，所以他便成了不受寵的太子。
蘇墨晚扭開視線，讓寒風把眼睛裏的淚意吹走。
“你別告訴慕容景。”
百裏雲瀾道：“我當然不會告訴他。”
蘇墨晚剛剛壓下去的淚意又湧了上來，“我能信你麼，你剛剛自己也說了，你答應他不告訴我，可是轉眼你就全抖給我了。”
“這不一樣。”
百裏雲瀾道：“我理解你，雖然你和他的用意都一樣，但我站在你這邊。”
慕容景和蘇墨晚都不想讓對方知道，兩人相同的決定，讓百裏雲瀾心中羨慕的同時又惋惜。
他與蘇墨晚一樣，都不希望秦王知道她中的是離魂蠱。
蘇墨晚隱約覺得百裏雲瀾的話有些怪。
但她現在顧不上去分析，隻一味的要百裏雲瀾保證，不告訴慕容景。
百裏雲瀾道：“我以我的太子之位保證，絕不會告訴他。”
蘇墨晚又開始擔心，“若是我再昏迷……”
如果她再昏迷，慕容景叫了樓千雪來診脈，她阻止不及，樓千雪告訴了慕容景怎麼辦。
隻聽百裏雲瀾道：“從現在起，直到你把孩子生出來，這期間，不會再有問題。”
離魂蠱入體，一經催發便會發作，而子母離魂蠱，隻要不是胎兒在腹中夭折，會等到分娩時發作。
百裏雲瀾心想，如果發現得再早些，趁著子蠱還未成形把胎兒打掉，隻要蘇墨晚這輩子別生孩子，她是可以活到老的。
可惜，沒有如果。
蘇墨晚又確認一遍：“你確定不會出問題？”
百裏雲瀾點頭。
“我確定，我對離魂蠱的了解，雖然不是十分，但起碼有七分。”
蘇墨晚慌亂之中，忽然想到一個問題，“若我生下的是男孩，孩子會怎麼樣？”
這個問題把百裏雲瀾難住了。
他皺眉沉默不語，似是在思考。
蘇墨晚現在已經管不了自己死不死了，她擔心的是孩子。
若是生下女兒，將來情況會和她一樣，重複由姬玉開始的命運軌跡：在懷孕時蠱蟲覺醒，在分娩時蠱毒發作而亡。
若是兒子呢，又會怎樣？
兒子不會懷孕，那會在什麼時候毒發？
蘇墨晚心口一陣陣抽痛，眼淚又抑製不住奪眶而出。
到時候慕容景怎麼辦。
青年喪妻，中年再喪子？
蘇墨晚想起慕容景剛剛那個笑，心口如針紮一般，密密麻麻的刺痛圈圈蕩開。
不知不覺視線便模糊不清。
百裏雲瀾見她悲痛，忍不住勸道：“若是被秦王看見你這副樣子，定要起疑了。”
蘇墨晚急急擦了淚珠，見百裏雲瀾給她遞了帕子，伸手接了過來。
百裏雲瀾道：“若生的是兒子，我也不知道會怎樣，但，應該不會比女兒先……總之，十幾年的光陰會有的。”
蘇墨晚猛然抬眸，“若是我生了女兒，隻要她們以後不懷身孕，是不是蠱毒就不會發作？”
百裏雲瀾猶豫一瞬，道：“應當是的。”
蘇墨晚立即就想，最好是生女兒。
生女兒知道該如何防止毒發，生了兒子卻不知道該如何防備。
同時，蘇墨晚也猜到，姬玉當年並不知道自己中的是子母離魂蠱，不然，她應該會叮囑蘇墨白，不讓蘇墨晚懷身孕。
蘇墨晚忽然拽住百裏雲瀾的袖子，“既然你會把脈，能不能看出來，是男是女？”
百裏雲瀾歉然搖了搖頭，“我醫術不夠，隻能看出是雙胎，或許，再過三個月能看出來。”
蘇墨晚眼中希冀消散。
百裏雲瀾又道：“或許，藥王穀的少穀主能看，她醫術了得，定然在我之上。”
於醫術一道，百裏雲瀾隻是中上水平，他之所以知道中的是離魂蠱，還是因為他母妃的關係。
一般的醫者，是輕易看不出來離魂蠱的。
蘇墨晚擦了擦眼睫，心底已經有了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