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弟子被這情況弄得一臉懵。
她當然是記得蘇墨白這張臉的，也知道她家少穀主是為了什麼不遠千裏從凰城趕過來的。
她更知道蘇墨白當年幾乎是從藥王穀‘逃’走的。
剛剛見到少穀主一個人匆匆回來，她們都有了不好的預感。
指不定蘇墨白又‘逃’了。
誰知道上一刻的念頭還未消散，下一刻人就親自出現了。
蘇墨白居然親自出現了。
“少、少穀主剛剛進去了。”
女弟子驚奇之餘結巴了起來。
蘇墨白看著緊閉著的房門，慢慢踱了過去，然後對著矗在邊上的女弟子低聲道：“你下去吧。”
“……是。”
女弟子心底是不爽的。明明還是個外人，卻一副不把自己當外人的架勢。
人還是乖乖的到了上房對麵去。
“他居然親自找上門來了！”那邊另外的女弟子忍不住低聲驚呼。
“是呀！還以為這一次少穀主要無功而返，看來……”
“噓！咱們快別說了！被少穀主知道了不好！”
蘇墨白剛剛舉起來要敲門的手就這麼頓住了，改為直接推門。
“我要休息了別來——”樓千雪脫外裳的手一頓，冷冷的道：“蘇大公子，有何貴幹？”
即使心裏已經想好了要如何冷靜的對待，但看見那張臉的一刻，還是忍不住就露出了這類似於置氣的姿態。
蘇墨白把門掩上了。
“你什麼時候來的？”
樓千雪把脫到一半的衣裳又拉了回去，“難道你問的不該是什麼時候走？”
話一出口，樓千雪就有些懊惱。總是控製不住的刻薄起來，雖然說的時候是挺爽，但會顯得自己沒風度。
她從來不是個沒風度的人。
意識到這一點，她幹脆把拉回去的外裳脫了，當著蘇墨白的麵脫鞋上床。
然後扯過被子蓋住了。
“我要休息了，要是沒有事，就不送了。”
樓千雪驚歎自己居然能對著蘇墨白下逐客令。還是這麼平靜的下逐客令。
這要是換了以前的她，實在是不可想象的。
就連蘇墨白都有些意外。從一開始，就是樓千雪稀罕他。也不能說是稀罕，反正他才是下逐客令的那個。
這時候情況居然對調了。
他定在原地沒動，微微蹙著眉，似乎在考慮轉身走還是往前靠。
床上的樓千雪已經閉上了眼睛。
最終蘇墨白還是決定往前走。
他輕得幾乎聽不見的腳步聲，停在了樓千雪床前。“剛剛那個是琉夏的公主。”
這是在解釋？
這又算是哪門子的解釋。
樓千雪索性側著身子，麵朝了裏。“我對公主這種東西不感興趣。”
這話有拈酸呷醋的嫌疑。
之前是慕容萱這個雲墨公主，現在又冒出來一個琉夏公主，難道蘇墨白這輩子就致力於勾搭公主？
樓千雪雖然想極力保持姿態，但顯然很失敗。這話怎麼聽，都像是在賭氣。
既然兩年前她都能放手，這時候應該比兩年前更瀟灑才對。
她覺得自己應該是生氣，兩年前用來拒絕她的理由，現在看來成了笑話。
說什麼喜歡慕容萱，現在慕容萱要嫁人了，新郎不是他。
也不見他有諸如傷心欲絕萎靡不振之類的情緒。
冷靜下來想一想，幾乎可以肯定蘇墨白兩年前就是扯了個謊來騙她。
不喜歡可以直接拒絕，何必要多此一舉呢？
自己又不是那種會死纏爛打的沒風度的人。
樓千雪想到這裏，幹脆就坐起了身，正要準備問個明白。
蘇墨白卻先坦白了。
“我和慕容萱的事，是假的。”
果然不出所料。
樓千雪抬頭，瞥了一眼臉色淡定的蘇墨白，也十分淡定的道：“我知道了。”
這回她沒有說什麼要送客的話，但是蘇墨白感覺到了她是真的不想再和他多說。
當年的事，現在想起來，他覺得自己對樓千雪有愧，但是鑒於當時藥王穀做的事，他又覺得道歉的話說不出口。
他欠了樓千雪，但是藥王穀所做的事，讓他不管兩年前，還是現在，都沒法低頭。
他也有自己的驕傲。
當然，樓千雪也有樓千雪的驕傲。
正是看出了這一點，他兩年前才會用那種如今看起來特別蠢的招式，來拒絕樓千雪。
其實樓千雪從一開始的姿態，都是大方的。他現在回想起來，甚至有點感激。
“當年之所以那麼做，是有原因的，現在這麼做，也是有原因的。”
蘇墨白看著麵前透著冷傲的臉，忽然就想解釋一下。
樓千雪克製住了將人請出去的衝動，視線微挑，斜睨著蘇墨白道：“你說的現在，指的是那個琉夏的公主？”
“沒錯。”
蘇墨白見她肯聽，就想在椅子上坐下來。
樓千雪看出他的意圖，淡淡的道：“這些都和我沒關係吧？”
這又不是她想聽的。
如果作為朋友，那的確是可以談談這些東西，可她和蘇墨白之間的關係，談不上這些。
蘇墨白被局勢的反轉弄得微微蹙了眉。如果沒有看見他和靈溪公主，樓千雪對他的態度應該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他處於了下風。
這讓習慣一切盡在掌握的蘇墨白有些不自在。
“那什麼和你有關係？”
“你和我有關係。”
“……”
“我就想知道，不喜歡可以直接拒絕，你幹嘛非得扯上慕容萱？還是說你窮得連五十兩都賠不起？”
“……”
“當然了，區區五十兩我是不會和你計較的，你不給我也沒那個功夫追著你要。”
“……”
“隻不過，現在不是五十兩了，你親妹妹，蘇墨晚，欠了我幾次出診費。”
“……”
“欠債的滋味應該不太好受，這次回去我會讓她全部結清的，你大可放心。”
“……”
“哦，對了，祝你和那個琉夏的公主……那個琉夏的公主到底哪裏吸引你了？長得也就那樣，還喜歡大呼小叫，沒想到你喜歡這樣的，我算是心服口服了。”
“……其實——”
“不用其實了，既然已經說清楚了，那就各走各的吧，我一會兒還要趕路，想休息了。”
要是蘇墨晚在，絕對會給樓千雪拍掌叫好。能把蘇墨白噎成這種死樣子的，那絕對是高手中的高手。
當然，她很樂意看見蘇墨白這種憋屈樣。
樓千雪說完，垂了眸子。
蘇墨白本來想著好好說話，但是樓千雪沒給他機會，於是他丟下一句：“我會娶你的。”
然後就轉身邁開了步子。
樓千雪怔愣了一瞬，立即道：“你站住。”
“你不是要休息？那就休息吧。”蘇墨白站定，沒回頭。
“想休息是之前，你以為說了這句話之後還能輕輕鬆鬆的走？”
樓千雪原本應該高興，但是被蘇墨白這種態度給激怒了。
怎麼娶她像是施舍？
她又沒有死纏爛打求著他娶！
至於擺出這副拯救嫁不出去的老女人的姿態？
蘇墨白轉身，漂亮的眉頭微蹙。“到底是讓我走，還是不讓我走？”
“你要是不娶我就走，要娶我就先別走。”
“……”
見樓千雪掀被子，蘇墨白主動走了過去，俊逸如仙的身影立在床前，道：“我會娶你，但不是現在。”
樓千雪又被這話氣著了。怎麼好像她上趕著求人娶一樣，她又不是嫁不出去。
“不用這麼勉強。我要是想嫁，有的是人願意娶。”
雖然聲音保持著淡定，微微上揚的尾音卻泄露了她的情緒。
蘇墨白這輩子隻對自己親妹妹蘇墨晚有過耐心，今天之後，就多了個樓千雪。
他暗暗歎了一口氣，道：“之前是我處事不周到，不應該拿那樣的理由來騙你。”
“那你想拿什麼樣的理由來騙我？”
“……”
樓千雪又為自己控製不住的毒舌感到懊惱。她抱著被子深深吸了一口氣。
“算了，你說，我不插嘴。”
蘇墨白是真的打算娶樓千雪的，畢竟上了床就得負責，雖然當初他並不是出於本心，但是由他主動。
樓千雪是最無辜的。
但兩年前藥王逼得他太緊，當時的他太年輕，又背負著常人難以想象的仇恨。
沒辦法，就從樓千雪那裏入了手。
他利用了樓千雪的喜歡和高傲。
其實說起來，也是個卑鄙的人。
雖然現在再回首，他對自己當初的做法很不齒，但他不後悔。
畢竟他身上背負著血海深仇，沒有那個心思早早成家。
蘇墨白深深吸了一口氣，在床邊坐了，“我是琉夏人。”
樓千雪說是不插嘴，還是忍不住插嘴了。“你當初不想娶我是因為這個？”
“不全是，”蘇墨白偏過頭，狐狸眼裏帶著幾分沉重。“剛剛那個琉夏公主，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
妹妹？！
“你……”
“你應該聽過我的母親吧，姬玉。”
蘇墨白願意透露身世這件事，已經蓋過了蘇墨白身世帶給她的震撼。
姬玉這個人，她當然聽說過。起碼藥王就不止一次提起過。
樓千雪怔愣了一下，最後道：“你別說你身上背負著不為人知的血海深仇，大仇不報不娶妻。”
“……”
“難道還真的是？”樓千雪見他不說話，猶豫了一下道：“其實我的身世也不簡單，興許，我可以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