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這案子不歸我管

吟霜的話音才剛剛落,牢門口就站定了三個人。

當先一個身著官服,身高腿長,容貌並不算出色,渾身卻透著一股淩厲的氣勢。

這氣勢在見到蘇墨晚之後便消失了。

宋初文一抬手,身後跟著的其中一人便遞上來一碗熱水,還冒著騰騰的熱氣。

他將熱水接在手裏,對著蘇墨晚道:“這位可是秦王府的蘇側妃?墨白兄常和我提起。”

“……”

她要怎麼接?

我哥也經常提起你?

宋初文這話簡直太突兀了。但可以看出來一點,對她應該沒有惡意。

且,他自稱‘我’,而不是‘本官’。

蘇墨晚自然不會怯場,當即就道:“宋侍郎想必也知道,我是來看朋友的,就不和你拐彎抹角了,詔獄寺不是關押死刑犯的地方麼?我朋友還沒經過衙門審問,怎麼就進來了?”

宋初文走了進去。

目光先是將裹著被子的傾城掃了掃,而後把手裏的熱水往蘇墨晚麵前一遞,他道:“這事我也是剛剛知道,所以就過來了。”

將熱水接過,蘇墨晚轉手就給了吟霜,示意她照顧傾城,然後才轉身對著一臉凝重的宋初文道:“這麼說來,宋侍郎有辦法?”

“辦法當然有。”

宋初文看著她道:“這案子不歸我管,但,看在墨白兄的麵子上,也不是不可以管。”

“……”

蘇墨白好大的麵子。

蘇墨晚感歎完,便表態:“不瞞宋侍郎,這案子,我想參與旁聽。”

說是旁聽,其實是監視。

她並不信任宋初文,怕他辦案不走心,又或者因為某些權勢牽扯,而草草結案。

很意外的,宋初文並沒有問理由,也不反對。

“既然如此,請蘇側妃跟我到傾城坊走一趟。”

這麼好說話?

有宋初文帶著,應該會方便很多,蘇墨晚回頭看了傾城一眼,和她道了聲別,等傾城望著她笑了笑,才轉身往外走。

不一會兒,幾人就到了詔獄寺的門外。

宋初文並沒有急著走。

他停步回身,問了一句:“據我所知,那姑娘是個舞姬,蘇側妃怎會為了一個舞姬插手?”

蘇墨晚迎著宋初文的目光看過去。

她心裏憋著火氣。

“先不說她是我很好的朋友,咱們就說這一樁案子,是不是要朝著草菅人命的方向發展?刑部什麼時候成了不用過審就可以直接將人定罪的地方?”

這話委實不客氣。

蘇墨晚沒想給宋初文好臉色。

怪不得天下冤案這麼多,含冤而死的人更是不在少數,雖然這隻是一件小案子,用不著刑部侍郎親自過問,但可以從此推測出,冤死在刑部的人不會少。

傾城是運氣好,和她認識,要是她和傾城不認識,那誰來替傾城伸冤?免不了就是被匆匆定罪冤死獄中的下場。

越想越令人發指。

蘇墨晚此時很慶幸有七公主給了她消息,不然等她知道的時候,豈不是隻能給傾城收屍了?

一想到這個,蘇墨晚就控製不住胸中的怒火,連帶著對宋初文也不太客氣了。

對於她的不客氣,宋初文倒是不介意。

他抖了抖袖口,認了蘇墨晚的指責。

“的確是刑部疏忽了,不過,這裏麵似乎不簡單,雖然不是我經手,但一般情況下都是按照正常程序走,先過堂審問,等簽字畫押之後再行定罪,你這個朋友,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

宋初文說得含蓄,但裏麵的意思很清楚。

蘇墨晚當然也想到了。

不僅如此,她甚至都想到了在背後的那人是誰,隻是當務之急,是找到直接凶手,證明傾城的清白。

沒有證據,蘇墨晚也不會輕易就把心中懷疑告訴宋初文。

她心急道:“多說無益,事不宜遲,現在就去傾城坊吧,宋侍郎前麵請。”

宋初文提點過,就已經算是不負本心了,見她催著啟程,也不惱,點了頭就往自己的轎子那邊走去。

蘇墨晚乘的是馬車,所以就走在了宋初文的前麵。

她本想讓封越先把七公主送回皇宮,七公主一聽,死活不走,沒辦法,她隻能把人帶上了。

傾城坊和萬花樓在同一條街上,隻是傾城坊在街頭,萬花樓在街頭,熱鬧程度不一樣。

而且,傾城坊不對外開放,隻有朝廷款待官員的時候,才會請舞姬去表演歌舞,所以尋了這麼一處僻靜的地方。

不到一刻鍾,馬車就停在了傾城坊門外。

蘇墨晚先下了馬車,然後扶了一把後麵的七公主,等站定了,她抬頭將傾城坊掃了一遍。

回身往大街上看了一眼,還不見宋初文轎子的影兒。

得等他一起,才好進去。等人的空檔,蘇墨晚沿著傾城坊周圍繞起了圈。

七公主看得新鮮,也跟在後麵左看右看,好幾次蘇墨晚停下腳步盯著某一點沉思的時候,她都想張嘴問話。

可一看蘇墨晚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旁若無人,她便隻好閉了嘴老老實實跟著打轉。

蘇墨晚一共將傾城坊繞了三圈。

第一圈的時候,隻是粗略看看周圍建築格局;第二圈的時候,便注意了傾城坊牆麵、窗戶以及離得近的高大樹木。

第三圈,則是重點看有問題的地方,再根據自己的猜測進行反向設想。

三圈轉完,蘇墨晚的臉色更凝重了。

好在宋初文也到了,見她站在傾城坊側麵的牆邊出神,招呼了她一聲,示意可以進去了。

七公主趕緊湊到了她身邊,小聲道:“嫂子,你剛剛——”

“別問那麼多,安安靜靜跟著就是了,咱們進去。”

“……哦,好吧。”

七公主扁了扁嘴。

傾城坊本就冷清,出了事之後,好似蒙上了一層沉甸甸的死氣。

教導嬤嬤臉色不好,她強打著精神和宋初文打招呼,卻難掩眼底濃濃的頹喪。

傾城和漁歌都是傾城坊的寶貝。

傾城是已經成名,漁歌是等著接替傾城,成為傾城坊下一個當家舞姬。

教導嬤嬤是下了心血栽培的。

如今一個死了,另一個成了凶犯。

如何能不頹喪。

尤其是,今年宮裏又要出來選人,教導嬤嬤更是愁傻了。

宋初文並不在意教導嬤嬤的態度,隻叫人帶著往漁歌生前的房間去了。

蘇墨晚沉默跟了上去。

教導嬤嬤先前並沒有看到蘇墨晚,她原本是站在宋初文後麵的,此時宋初文往前麵一走,跟在後麵的蘇墨晚自然就落入了教導嬤嬤的眼中。

教導嬤嬤一愣,因為蘇墨晚邊上居然站著七公主,隨即眼睛一亮,攔下了蘇墨晚和七公主。

她先是恭恭敬敬地對著七公主行了禮,然後急切地問蘇墨晚:“姑娘,你是哪裏人士?可有興趣來我們傾城坊學舞?”

“……”

蘇墨晚表示沒有興趣。

就算不是舞刀弄槍,也該是舞文弄墨。

也怪她沒有讓清荷給梳已婚婦女的發式,她先前嫌棄太繁瑣,索性就簡單的披散著,沒用珠釵,兩邊耳後各垂了條細細的辮子。

七公主看了教導嬤嬤一眼,沒說話,嘴角含笑。

教導嬤嬤見她不給反應,便又再爭取道:“這位姑娘別怪我唐突,說實話,我還很少看到姑娘這樣的根骨,很適合學舞!如果姑娘願意,我保證——”

“你不用保證了,這是我嫂子,我三皇兄心尖尖上的人,你說能來你這學舞麼?”

七公主實在看不下去,給了個痛快。

教導嬤嬤驚詫地看向蘇墨晚。

蘇墨晚抿唇,淡笑不語。

這下子可把教導嬤嬤驚得不輕,她迅速將蘇墨晚上下打量,心裏道著‘可惜’,嘴上卻是連連道歉。

“還請王妃千萬不要見怪!是奴婢有眼不識泰山!”

王妃都喊出來了。

這還是第一個直接喊她王妃的,蘇墨晚淡淡笑了。

“無妨,我今天來,是想看看漁歌姑娘的房間,嬤嬤有事就去忙吧。”

教導嬤嬤聽她這麼一說,非但不走,還十分激動地道:“王妃您是來查案的?!”

算是查案吧?

雖然她沒什麼名頭,但有宋初文在,就算是個查案幫手也行。

於是蘇墨晚點了點頭。

教導嬤嬤眼裏的頹然不再,立即就充滿希望地央求:“王妃您一定要還傾城一個清白啊!傾城是無辜的!這孩子是個孤兒,從小就能吃苦!奴婢是看著她長大的!她是什麼樣的人奴婢最清楚不過!她不是凶手啊!”

見她情緒太過激動,蘇墨晚趕緊安撫:“嬤嬤放心,隻要人是清白的,就一定不會被冤枉。”

已經走到二樓去的宋初文,被教導嬤嬤的動靜弄道又往回走了幾步,憑欄往下看來。

蘇墨晚隻好鄭重對教導嬤嬤道:“嬤嬤別激動,現在宋大人就是來查案的,有什麼重要的線索,您可以直接對宋大人說。”

樓上的宋初文挑了挑眉。

他扶了扶頭頂上的官帽,沉聲道:“對,若有什麼線索一定要告知本官,這樣本官才好將案子盡早查清。”

教導嬤嬤別提多激動了,連連道了兩聲謝。

她擁著蘇墨晚上了二樓去,帶著幾人,一路到了漁歌生前住的屋裏。

漁歌的屍體已經不在屋裏了。

蘇墨晚問宋初文:“放哪兒去了?”

宋初文當然知道她指的是什麼,十分正直地道:“應該在府衙內。”

“是是是,人在府衙裏,還沒來得及帶回下葬!”

教導嬤嬤連連點頭。

蘇墨晚將屋裏的擺設與格局看了個大概,走到床邊看了一圈,又往窗台邊走了幾步。

她忽然皺著眉頭道:“宋大人,我覺得我們還是需要先去看一看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