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靈越學院放學了,院門口熙熙攘攘,學生們正準備各自回家。
因為這裏的學子,大都是家族子弟,因此早就有各種豪華的馬車和靈獸車候在門口,將門口堵的水泄不通。
溫如玉則因距離住處不遠,選擇了步行。
晚霞彤紅,映滿西天,鋪就了一簇紅色錦繡,天上地下,皆是溫暖的色彩。灑在身上,浮上淡淡的紅暈和柔和。
靈獸車上,簡殷看著好友,向來很少有好奇作祟的他,亦不禁開口道:“這個溫如玉,天賦絕對不遜於你,將來成就甚至遠在我之上。你將她交予我,恐怕有些屈就了。”
這種天才,就應該由大宗門的太上長老收為關門弟子。
比如眼前這人。
“她不願跟著我。”男子身著月白色長袍,姿容淡然,坐在輪椅上,說道:“還有,不要透露我的身份。”
簡殷眸中閃過一絲驚訝,說道:“你沒有告訴她?”
“嗯。”
簡殷不知該如何說這個好友了,略微歎息了一聲,說道:“軒轅,我今日見過,她已經不是無暇之玉。你既然與她結為夫妻,又已經陰陽結合,就該負起應有的責任。這樣隱瞞,又故意和離,恐非君子所為。”
禦靈師往往都有望氣之術,可以清楚的看出一個人是否已經行了陰陽之禮。
他心中想到,莫不是軒轅在使用這個身份,犯下桃花不願認賬?
簡殷見他苦笑不語,神色變得有些凝重,半是猜測地說道:“夜梟告訴我的時候,你們二人的和離消息,已經傳出。按理說,南宮師弟就算願意讓你頂替他一陣子,也不會連成親這種大事都任由你胡來。軒轅,你老實告訴我,南宮師弟,他是不是已經?”
南宮宸是十一年前到達淏星宗的。
雖是外門弟子,但他雖身有殘缺,卻心胸開闊,十分坦然。即使在淏星宗日子過得清苦艱難,亦能苦中作樂。
幾人也是偶遇,後來便漸漸師兄弟情誼深厚了起來。
簡殷五年前因故,不得不選擇離開淏星宗,臨走時,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這個師弟。本以為這次南宮宸回來南月,兩人能敘一敘舊,豈料派來聯絡的人,卻是軒轅身旁的夜梟。
知道臨月擅長煉製各種五花八門,用途奇奇怪怪的靈玉,簡殷便肯定這人不是南宮師弟,而是軒轅。
南宮宸,亦或者說是軒轅陵,眼眸中閃過一絲痛色,“三年前,他為了救我,中了一種奇毒。臨月救了三年,四個月前,終究還是壓製不住毒性……”
這三年來,南宮宸的身份都由他的人頂替著。南宮宸雖不苛待屬下,卻喜歡獨處,加上他的喜好軒轅陵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也沒露出破綻。
“怎麼會!”簡殷向來平靜的麵容浮現出一絲震怒,皺著眉頭道:“是軒轅家族的人?”
“嗯。”
“那你這次來南月,所為何事?”
軒轅陵說道:“完成南宮宸的遺願,順便來尋找滄母髓的下落。”
簡殷聽到“滄母髓”三個字,眉心一緊,說道:“你來遲了,我五年前來此,便早已去探查過了,那裏之前確實存在一枚滄母髓,但已被人取走。看痕跡,大概有十多年。”
滄母髓是極品玉髓,用以煉製靈玉,可製作出還魂玉。
但這種東西,整個蒼玉大陸,百萬年間,極少出現。
“……”軒轅陵去過,也清楚那裏的情況,神色落寞,俊美的麵容上流露出一絲失望。
簡殷見狀,不著痕跡地移開話題:“你既是來完成南宮師弟遺願,又為何以他的名義娶了皇子妃,而後又絕情和離?這樣做,豈不是給南宮師弟抹黑?”
修士一途,弱肉強食,見慣了生離死別、陰陽兩隔之事的簡殷,雖心中傷感,卻也慢慢接受了這個事實。
此刻,甚至能夠坦然地提起這個已經喪生的師弟。
“我當時,並非以南宮師弟的身份出現。”軒轅陵淡淡道。
“你,”簡殷愕然,良久才搖了搖頭,說道:“你這樣做,豈不是在戲弄和隱瞞她?這可比無端離棄還要過分了。”
雖然不懂女子,但男女之事,也就那樣,論是誰處於被欺騙耍弄的一方,心裏都不會愉悅。
“罷了,”簡殷見他沒有反應,提醒道:“她今日測試時,將靈越學院的預言玉弄碎了,欠了二百萬金的舉債,你這個曾經的夫君若有良心,想來也知該如何做吧?”
“我會派元江送來。”軒轅陵掃了他一眼,淡淡道。
車內放了消音玉,外麵的流風和流雲,一絲聲音都聽不到,更不知道,他們的主子,已換了一人。
而這邊,溫如玉離開靈越學院,並未直接回家,而是準備去采辦一些東西。
之前買的玉石還剩了一些,至於藥材,則需要重新購買。畢竟,二百萬金的債務,普通藥材煉製出的常見的靈玉,價值不會太高。
這樣想著,她看到一家“禦景樓”的藥鋪,心中思考這藥鋪與拍賣行禦景閣有何關係的同時,抬腳進了鋪子。
金煌花、紅蓮參、百年生的紫靈芝,這家鋪子竟擁有許多珍稀的藥材。而且價格更是便宜了三分之二不止!溫如玉目光在櫃台掃過,不由得越看心中越輕鬆,藥材的價格越便宜,對於她來說,越是有利這意味著她需要付出的本錢會大大降低。
即使是傍晚,店鋪內的生意依然很好,不僅有來買靈植的,還有不少拿著靈植來售賣的。
溫如玉在裏麵逛了近一刻鍾,將裏麵售賣的靈植藥材的種類,還有其對應的價格都看了看。
大概是她隻看不買,這種行為有些礙眼。
一個長相清秀,穿著厚厚襖子的夥計冷著臉走了過來,瞥了她幾眼,見她穿著普通並不華貴,雖長相出眾卻沒有什麼代表身份的配飾,臉龐上浮現出傲慢。
“這位姑娘,這裏是出售藥材靈植的地方,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隨便參觀的!”
溫如玉神色自若,沒有搭理這個夥計,目光環視鋪子一圈,看著藥材的同時,也在仔細想那些藥材適合煉製哪種靈玉,哪種靈玉效力強些,能夠換來銀錢。
見上麵還有一層,便提步準備上樓。
夥計見她不理自己,臉色變得更加難看,轉身攔在她的麵前,擋住她上樓的路,狠狠的瞪著她:“姑娘你買什麼藥材?”
溫如玉的目光終於落在這個夥計的身上,見他臉上不加掩飾的傲慢和輕蔑,秀眉一蹙,眼瞼微垂,恰好遮住了鳳眸裏一閃而逝的冷芒。
她正色地說道:“我要的藥材,一樓沒有。”
夥計了然地看著她,鄙夷道:“這位姑娘,禦景樓可不是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能進來的。你若是買不起,就出去吧,別仗著長得好看就故意來這裏,丟人現眼。”
“那可真是有意思了,莫非這禦景樓的東西,還看不得?”溫如玉揚聲道。
周圍的客人已經出售藥材靈植的人,都把目光投向這裏。
夥計麵色醬紅,禁不住動了怒,激動地說道:“其他的人看了,能買得起。你連一樓的藥材都不一定有銀錢買,更別說二樓那些百年、千年的靈植了!走走走,不買就別看!”
他一邊說著一邊揮著手,就像是驅趕大街旁的臭烘烘的乞丐一般。
但凡修煉之人,皆有傲氣。
溫如玉一眼看出這個夥計不過是人階六星的修為,竟如此囂張,不由反唇相譏道:“我今日倒是見識了,原來這皋城開門做買賣的,也有這般凶悍的!”
“溫小姐,這話就嚴重了。”簾子後麵有人影晃動,一隻寬厚的大掌掀開簾子,隨即從簾子後麵走來一人。
來人青袍白發,卻是禦景閣的管事,元江。
見了她,元江管事態度溫和,神色中帶著若有若無的恭敬:“抱歉,溫小姐,底下人做事不穩妥,收了這樣一個夥計,讓您受委屈了。今日您看中的藥材,我們一律按五成價格算。”
知道她率直不貪婪,元江管事沒敢再往低裏壓。
而一旁的夥計臉色蒼白,嘴唇微張,呐呐地說不出一個字來。聽到這句話,他已經猜出了元江管事的未盡之意——這份工,他怕是要丟掉了。
禦景閣,禦景樓,果然是一人所為。
溫如玉見周圍人都羨慕嫉妒地望著自己,鳳眸泛起一抹了然,以為元江提出此言是為了挽回禦景樓的顏麵,態度亦很和緩,笑道:“如此,多謝元江管事了。”
元江管事麵容慈和,目送著她上了二樓。
再看向犯事的夥計時,冷冷掃了一眼,對身邊的負責的掌櫃道:“以後挑人,把好關卡,別把什麼品德都沒有的人都招進來。”
說完,身影進了簾子後麵。
掌櫃的氣得肝疼,狠狠瞪了夥計一眼:“你這小子,要不然見你娘一人帶大你不容易,她又求到我的跟前,我怎麼會將你招收進來!你倒好,給我整出這麼一樁子破事來,趕緊走人,我是幫不了了。”
夥計哭喪著臉,心裏滿是悔恨。
掌櫃的又抬頭望了二樓一眼,默默地記住了這位被元江管事稱呼為“溫小姐”的客人,糾結了片刻:“這些蠢蛋,不知道會不會怠慢貴客,不行,我得上去看看。”
而簾子後,元江看著突然出現的黑衣男子,眯了眯眼,問道:“夜梟,你來做什麼?可是尊上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