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不想輕易掉腦袋,被阮明昊訓斥的兵士也自然不是一個例外,好不容易讓趙晗如和小曼妮終於滿意了,他才算是撿回了一條命般地笑了起來,在阮明昊的吩咐下,趕緊走開了。
吃完了晚膳的趙晗如,狀態已是好了許多,同樣恢複精力的還有小曼妮,她用自己隨身攜帶的小手帕輕輕擦拭著自己吃得油油的嘴巴,抱怨的話語便開始接踵而至,道:“唉,總算是吃了一頓飽飯,剛才吃的才像是正經的飯菜嘛。之前的那些根本不能吃的東西,算是什麼?”
她說到了這裏,便是覺得特別委屈,說話的語氣裏也帶出了一些哀傷的情緒,道:“一點餿的鹹菜,一點沒有幾粒米的薄粥,就想要把我們打發了,雖然如今的我們都是階下囚,根本就沒有半點自由,也沒有半點選擇的權力,但是我們畢竟是人質啊,難道抓了我們,就不看重後麵的利用價值?難道,把我們抓了過來,就是要這般折磨我們嗎?姐姐,曼妮好怕。”
眼淚一滴滴地落了下來,瞬間濕透了她的那方小手帕,趙晗如看到她這樣,不禁想要安慰她幾句,可是她的安慰一點都沒有半點用處,小曼妮依舊在哭,從無聲無息的哭泣,到之後的嚎啕大哭,一切都來得太急、太快,這讓趙晗如也想不出一個可以阻止她哭下去的辦法。
也許是被小曼妮的這等情緒感染了,趙晗如的眼眶也明顯開始泛紅,道:“你看看你,好端端地哭了起來,倒讓我的心裏也有一點傷心了。我不知去向何方,皓軒一定是急壞了,我最是看不得他擰眉的模樣,然而,此刻的我,怎麼能讓他覺得開心呢?我……我……想回去了。”
她的目光緩緩上移,落至站在牢房外的阮明昊身上,眼淚也在靜靜流淌著,道:“我知道阮先生是這裏的高官,對於我們這等小嘍嘍的想法一點都不會在意,可是我還是想要多說一句,我隻是一個婦道人家,她也隻是一個小孩子,綁架我們,對於你和你背後的那些人而言,真的沒有任何用處。你看看我,都是已經七個多月的肚子,而她呢,也不過就是六歲而已,我們能做什麼呢?什麼都不行啊。如果你還肯念及一點舊情,就請將我們放出去,和我們的家人好好團圓吧,我們一定會感激你的恩情,曼妮也會時刻記著她的明昊叔叔,好不好?”
一個“好”字可以說得很容易,隻要出了口,就可以改變兩個人的命運,可是站在那裏的阮明昊卻是遲遲都沒有說這個字,他不是不會說,而是不敢去說,隻因為僅憑他一個人,是沒辦法去做這個決定的,無論要做什麼,他都會考慮各方麵的利益和得失,他試著計算了一下這裏的具體情況,便是覺得自己放她們離開,一定會牽扯出很多事情,因此,他沒有答應。
阮明昊的沉默不語,讓原本對他還有一點期許的小曼妮頓時變得極其失望,她沒有再哭泣下去,隻是冷冷地看著他,直到看得他有了慌亂之意,她才將自己的話語說出來,這一次的她,說出的話語也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而是直接給他判了死刑,道:“惹人厭煩的家夥,無論待在何地,都是極其不招人待見的人,別人不喜歡,曼妮也不喜歡,永遠都不會再喜歡了!”
小曼妮的態度如此堅決,瞬間讓阮明昊的情緒完全變了,他趕忙想要去將掛在牢房上的門鎖解下來,但是看到他這麼做的小曼妮,卻是再也不會顧及了,她將自己的視線落在了別處,強迫自己不必再為他哭泣,但她積聚了許多的眼淚,又豈是這麼做就可以消散而去的。
眼見自己又要哭了,她用自己的手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小臉蛋,痛感一點點地蔓延開來,想要哭出來的感覺也就可以暫時遺忘,這是她死去的媽咪曾交給她的本領,每一次她的媽咪思念著爹地,又痛恨著他的占據時,她就會這般想要哭,卻又在這樣的阻止之下漸漸忘卻。
如今的她想起了這個本領,沒有多想也就用了,效果還真不錯,她的確不太想要哭了,這樣的狀態,倒是可以說話了,她看了一眼依舊想要開鎖的阮明昊,道:“不用白費力氣了,無論你開不開這把鎖,無論你是不是決定要放曼妮和姐姐離開,曼妮都不會選擇原諒你的。”
聽到她這麼說的阮明昊,手裏的動作不禁一頓,在這樣的愣神裏,小曼妮接著說了下去,她說得很是平靜,一點都不再帶有半點情感,儼然站在牢房門口的那個人,當真是一個見都不曾見到過的陌生人,自己和他不存在任何關係,自然也就不會擁有什麼感情,包括寬容。
她對他說,曾經有一個特別好的叔叔,名字好,長相好,本領好,最關鍵的還是待她很好,並不是一種應付爹地才會有的敷衍,而是一種發自真心的愛護,她年紀雖然小,但是一個人的好壞,他對自己是否真心實意,小小的她卻是能感覺得到,就因為知道他對自己是真的好,她就很喜歡和他相處,喜歡找他玩遊戲,喜歡聽他講故事,更喜歡看他露出笑容的模樣。
她對他說,這位叔叔的經曆,她一個孩子肯定是不知道的,但她知道跟著爹地的那些黑衣人,身上都有著一個別人都無法知曉的大秘密,阿江叔叔有,阿海叔叔有,她的明昊叔叔也有,每當他看著自己的時候,她是能看得出,隱藏在他目光之後的那抹哀傷和濃重的痛苦。
她並不會去猜那是一個什麼原因,她隻是覺得那些過去一定會悲痛,不然她的明昊叔叔也不會擁有這樣的情緒,看得她的鼻子都有些發酸,有點想要哭,想要好好地哄他開心一些。
隻是,她的明昊叔叔卻不是她可以哄得了的,而且她也漸漸發現了一件可怕的事實,她的明昊叔叔正背著她在做一件特別邪惡的事情,當他站在鄭家府邸的那一刻,他的這件事情就開始隨之而來,盡管後來這件事情看起來完結了,而他也消失了,但一切都沒有徹底結束。
她的年紀還很小,但感知存在於她周圍的危險,卻是已經足夠敏銳了,她能夠察覺到,有一雙幽暗的眼睛在不知名的角落裏看著她,她醒著的時候在看,她睡著的時候在看,她在做每一件事情的時候都在看,就連在偌大的街上來回行走,這樣的感覺始終不曾離開過她半步。
對於這等不尋常的境況,她隻是有些煩惱,卻沒有就此膽怯,這樣的一個詞彙在她的字典裏從來都不曾有過,沒有人教過她退縮,她自己也做不到遇事就逃避的窩囊行徑,她的心裏始終堅守著一個信念,所有的事情都有著它特定的規律,無論是否合理,都是有跡可循的。
就好像是你在燒菜的時候,調味料放多或是放少,都有可能決定著菜肴的口感,想要做得很好,讓人覺得好吃,那麼,你就要在實踐過程裏不斷地鑽研,直到出來的成品讓自己和他人滿意為止,但這之後鑽研出來的菜品,卻往往會按照之前所做的那道滿意菜肴作為基準。
一旦次數多了,熟悉感也就會在此期間慢慢產生,而做事的規律也同樣是這般,一個人第一次做事的時候,難免會有點手忙腳亂,但摸清楚了大致的方向後,第二次做事就會漸漸掌握了成功的規律,慢慢尋出合適的一條路,在第三次做事之時,不費多餘的精力就可完成。
那麼,以目前的情形來看,她的有跡可循應該是怎樣的呢?她並不怎麼樣,甚至連一點舉動都不想做,隻因為她發現了一個極為重要的訊息,那就是,現如今的他們還不敢動她。
這個如今倒是有點巧妙,也有著太多的不確定,畢竟它說不上時間的精準,它也說不出具體的安排,這僅是一種原地待命的意思,等待著一個人下達命令,將她牢牢握於手心,在這過程裏,她雖然什麼都沒有做,但她想要領悟於心的本領卻學得很好,尤其是她學習如何製作旗袍的本領,比之以前越來越精湛,那些出自她之手的作品,往往連趙晗如都看著心動。
這對於她而言顯得尤其重要,就算是她真的待在這裏,她都不想將此荒廢,她的袖子裏還保留著一件還未做好的小旗袍,除了兩個衣袖上的花紋,其他的位置皆都已經縫製妥當。
她將這件小旗袍拿了出來,放在手裏不停地看著,道:“旗袍是媽咪的生命,也是她此生最為重要的事業,為了能夠更好地將之發揚出去,她不惜做了很多努力。後來,她死了,她將自己的手藝傳給了姐姐,姐姐再一點點地傳給了曼妮,曼妮對此很高興。因為,曼妮覺得這麼做,就好像是媽咪並不曾離開過曼妮,曼妮的那個家依舊沒有散,可惜這一切都被你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