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活法,若是想要讓自己的生活變得很好,除了有外在的家族因素,自己的努力也是格外重要的,鄭家商行能夠開到現在,或許是因為這個招牌格外醒目,前期的名聲已是打得分外響亮,後期的成長也是格外順利,這才有了今日的輝煌和榮耀。
然而,隻有自己真的做了,才會明白,若要真的讓別人信服,光是名聲好、家世好還是不夠的,要有一顆堅定的心,更要有一個聰明的頭腦,能化各種危險於無形之中,即使發生了什麼,都是坦然接受,絕不輕易退縮,對人對事,都有著極其嚴苛的原則,多了一分、少了一分,這其中的差別就有不少,但最關鍵的,還是心不能變,如此一來,才能安寧太平。
鄭皓軒做事的原則便是這樣,故而他在一開始聽到杜德鋒的提議時,便很是明顯地表示了拒絕,原因沒有別的,而是因為跟著這個人做事,危險比做生意還要多,縱然這其中能夠獲得更高的地位,還有之前從未有過的權勢,但在他的眼裏,這些都比不得他的家庭美滿重要。
如今受著形勢所迫,需要假意和此人周旋,鄭皓軒的心裏便是生起了一種強烈的不安,以至於躺在床榻上的時候,眉頭仍是擰在了一起,儼然是一種心事重重、無從緩解的模樣。
經過一番梳洗後,趙晗如緩步回到了房間,將房門輕輕關上,坐在梳妝桌前,將頭上的簪子依次放回了盒子裏,透過鏡麵便看到了他分外凝重的神情,一看便是情緒十分不佳。
她知道他在想些什麼,起身吹熄了燈燭,躺在他的身邊,感受著他回抱住了自己,她也輕輕地抱著他,語調顯得極其柔和,道:“皓軒,別去想這麼多了,這些事情反正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想明白的,還是好好睡個一覺吧。之前待在陷阱裏,你也沒好好地休息,若是再不放鬆些許,恐怕你的身體會受不住的。你也不想讓我那麼擔心,對不對?聽我的,睡吧。”
鄭皓軒並沒有開口說話,隻是輕輕地應了一聲,緩緩閉上了眼睛,過不了多久功夫,他便沉沉地睡了過去,趙晗如看著他這般疲憊的模樣,自然是格外心疼的,他心裏的憂慮是什麼,其實她自己很是清楚,以前的鄭家之所以穩定發展,是因為從來都不曾接觸過什麼政局,隻是一個很是普通地做著生意,這樣的家族自然沒什麼問題,是一個真正安全的處境。
可是如果和杜德鋒合作,處境就會變得完全不一樣,先不用去提杜德鋒以後的未來會是如何,僅僅是從鄭家這個角度去思考問題,便是一種極為冒險的決定,如果杜德鋒當真獲得了所有的權勢,那麼鄭家的地位自然是水漲船高,是誰都輕易比不了的,但如果他敗了呢?
以目前極不明朗的局勢來看,做什麼決定,都是極其冒險的,就說是杜德鋒他如今的處境,並不是十分安穩的,他很在意鄭家的支持,便是一種隱晦的暗示,他在南陵城的根基還不是特別穩固,縱然他攀上了喬家這根橄欖枝,在南陵城裏,他依舊是一個尷尬的空殼。
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自編自導了一出戲,設了那麼多的布局,為的便是要讓鄭家欠他一個人情,將之牢牢攥在手裏,就可以讓鄭家在這種被動的情形下,不得不低下頭應允此事。
隻要鄭家有了支持的念頭,並且真的嚐到一點所謂的甜頭,周圍始終在保持觀望態度的家族,就會紛紛上前一起支持他,而他到了那時,也就真的成了南陵城的統帥,即使顧哲淵回到了這裏,他都不能再改變一些什麼,隻能接受上峰的命令,被迫離開這裏,去別處任職。
因此,無論是鄭家,還是喬家,都不是杜德鋒刻意忌憚的問題,他真正想要對付的人是他多年的對手顧哲淵,是杜司令很是不喜的顧祈山,是所有和他有聯係、或沒有聯係的顧家人。
她想到了這一點,便是有些不安地擰起了眉,所謂的家賊難防,說的就是這樣,在一個家裏待過一段時間的人,最是清楚這個家裏每個人的特性,如果他要是足夠聰明,心思足夠敏銳,他或許還可以最快地掌握這個家裏的所有事情,比如誰最在意誰,或是誰對誰心生不滿。
她經曆過和杜德鋒的這一次交鋒,自然是清楚此人的厲害之處,對於他將這些事情牢牢掌握在了手心裏,也是極有把握的,她相信在那個顧家的世界裏,自己早就成了眾矢之的。
一個根本就沒有見過一次麵的義女,顧祈山和顧哲淵竟會這般全身心地維護,一個已經死了的女子,卻仍是遲遲停留在顧祈山的心裏,不管過去了多少年,她的身影始終都不曾在他的腦海裏消散過,如此念念不忘的態度,當然會讓人覺得不滿,繼而中了某個人的圈套。
會有這等不滿之意的人,在顧家也隻能是一個杜若昭,而設了這個局的杜德鋒,正是抓住了她的這個心理,故意誘導她,讓她慢慢將這股怨氣越積越多,到了後來,終是選擇站在了他的陣營,成為了他的保護傘,也成為了他最大的後盾,他做這件事情的最佳理由。
有了這樣的理由,無論他要做什麼、想要什麼,杜若昭都是支持的,而她在杜家的地位之高,也最終成功地讓杜司令心裏的意見悄然反轉,為了讓自己的女兒不至於受苦,也為了給顧祈山和顧哲淵一個嚴厲的教訓,他站在了自己的女兒和兒子這一邊,既是點頭應允了自己的兒子繼續胡作非為的決定,也是直接給出了一個保證,就算把天砸得稀巴爛,有他在身後護著,兒子都不用再怕什麼,反正他心裏清楚,他的兒子並不會真的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
兩個從來都不了解所有經過的人,僅僅是因為一點情緒上的不滿,一點莫須有的誤解,就成為了杜德鋒的幫凶,說實在的,趙晗如的心裏隻覺得有些憤怒,也許這就是上層人的行事風格,向來都隻是想當然地決定這個、決定那個,卻從來不曾考慮過,這樣的決定真的好嗎,這樣的決定對於自己而言是否有益,她是否能夠真的幸福下去,和心愛的他白頭偕老。
他們沒有考慮過這一點,才會形成了如今的不幸局麵,顧祈山始終都在思念著自己不曾相守一生的沈琇瑩,對於杜若昭的態度,隻能算是一種相敬如賓的客套,卻永遠發展不成夫妻和睦的格局,而一直都愛著他的杜若昭,始終都在支撐著這樣一段名存實亡的婚姻,對於他的心不在自己的身上,久而久之終不能釋懷,慢慢形成了一種強烈的怨恨,表麵上仍是十分平靜,但心裏卻已是恨透了她,在杜德鋒的不斷挑唆下,終於徹底將這份恨意爆發了出來。
不知真相的杜司令,也不去計較所謂的真相究竟是什麼,他隻是格外忌憚著任何一個可能會奪了他手中權力的人,首當其衝需要忌憚的,便是現在擁有很多名聲的顧祈山和顧哲淵。
隨著他的年紀越來越大,精神麵貌早就和過去有著極其明顯的差別,做什麼事情也都是變得有些力不從心,這個時候的他,心思極為敏感,他會緊緊握住手裏的權力,輕易都不想鬆手,也不想讓誰得到這一切,任何一點風吹草動,就有可能將他心裏的怒火燃燒得更旺。
而他最為忌憚的兩個人,卻是半點都不曾受到過任何影響,縱然處境已是有所變化,但顧祈山卻仍是和之前一樣,有說有笑地和那些上峰們進行周旋,這其中並不曾有過什麼緊張和膽怯,他有勇有謀地處理著這一切,讓誰都尋不出任何錯處,也沒有這個機會對他下手。
爹爹是這般厲害的角色,他的兒子也是青出於藍,甚至比他爹爹還要優秀,其實在很多人的眼裏,他們最不敢動的人是顧哲淵,這個年輕的後輩,表麵上看起來文質彬彬,仿佛並沒有什麼值得忌憚的地方,但真正認識他的人都知道,這不過是他偽裝自己的一種假象。
真正的他,做事沉穩冷靜,訓練兵士有著一套極為完善、有效的方法,在他的教導下,顧祈山交到他手裏的顧家軍,更像是一把出鞘的刀,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難以阻擋的光芒和威力,帶著這樣一支軍隊奔赴各個戰場,所到之處也不是排擠和輕視,而是發自內心的佩服。
佩服這個年輕人能夠想到的擊退之法竟是那麼多,佩服這個年輕人遇到每一件事情都是臨危不亂的作風,佩服這個年輕人縱然麵對著不公平的待遇,卻也隻是一笑而過,仿佛是真的不將這些放在心上,竟還額外添上了一句,隻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做什麼都是值得。
如此真誠的年輕人,在這樣混亂的戰場上,在這些波濤洶湧的暗流裏存在著,當真是難能可貴,很多一開始想要針對他的人,看到他竟是這般坦坦蕩蕩的模樣,生起的念頭漸漸打消得幹幹淨淨,取而代之的是站在他這一邊,或是和他成為知己,或是不再和他為敵。
這樣的陣仗規模,隨著戰爭的持續蔓延,竟呈現出了一種不可控製的局麵,短短的一個月裏,顧哲淵先後收服了三個曾看他極不順眼的前輩,讓他們成為了自己的盟軍,從今以後會一直幫助他,新的征程也將重新展開,這一次,他要重新回到南陵城,奪回自己應有的指揮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