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相愛相殺

杜德鋒的話語可謂是一種一語雙關的意思,既是對外麵的幾個兵士告誡了自己的底線,也是在告訴待在裏麵的“杜德鋒”,也就是偽裝成他的模樣,此刻仍是冷冷看著自己的付遠昀。

他前腳邁了進去,後腳就將敞開的兩扇門重重地踹在了一起,封閉的環境,壓抑的氣氛,正是在提醒眼前的這個人,莫要再繼續招惹他,不然的話,後果當真是十分嚴重的。

然而,這一次的付遠昀卻沒有低頭,他看著此人的舉止,卻是本能地冷哼了一聲,道:“我不再是那個你打了一個耳光,再給一顆甜棗就能哄騙的人了。弟弟的死,並不是一件輕易揭過去的事情,無論如何,你都要給我一個交待、一個解釋。他的血不能白流,你可知道?”

杜德鋒和他相處這麼長的時間,對於他的語氣和態度,都是了如指掌的,這個人雖然會很多本領,在外麵也闖蕩了很久,但他的心腸終究不是硬如石頭,隻要有點風吹草動,他就會立即心軟起來,而這便是他始終不能成就大事的主要原因,說穿了,就是他還不夠狠。

他知道此人對自己的愛意究竟濃烈到何種程度,他也知道自己對此人的心意又是如何,有的時候,他真心會想,自己為何會被此人折服,他明知這樣的一段畸形之戀,若是讓其他人知曉了,勢必會讓自己的前途有所阻礙,可他還是穩穩地握在手心裏,小心地嗬護著。

沒有具體的為什麼,隻是清楚看到了這樣一個人為了維護自己的弟弟,竟可以做到這樣的地步,便是有一種說不出的心疼,這種感受起初也就是一點點而已,根本就沒有實際的分量。

不曾想偶然經過他的房間,看到他放棄了自己的尊嚴,真的要去迎合那個一身肥肉的富商時,他竟沒有猶豫過任何一刻,直接推開了房門,將那個笑得很是猥瑣的富商踹下了床,下一瞬就將衣不蔽體的他護在懷裏,一邊護著他,一邊不停地說著,道:“別怕,沒人會欺負你。”

那時的付遠昀看著眼前的自己,竟沒有對自己道謝,反而竟失聲哭泣了起來,奈何他的哭泣竟不是因為他的出手相救,而是在哭因為他的這一番鬧騰,今日的他,終究又是毫無所獲,他還等著銀兩救活自己生病的弟弟,因此,他顯得很是絕望,這才會忍不住哭了出來。

杜德鋒聽到了他的委屈,趕忙將自己的銀兩遞給了他,似是一種信誓旦旦的保證,他的眼裏滿是無法動搖的堅定之意,道:“你可以放心,你弟弟的病情,一定會得到最好的治愈,而你這個哥哥,也會得到最好的待遇。從今以後,你便是我的,我會好好地護著你,不會讓你受一點傷,你的弟弟也是如此。因此,你不要再這麼悲傷下去了,應該要多笑笑才對啊。”

他說著這些話語,便伸出手輕輕撫摸著付遠昀的臉龐,後者或許還不太適應自己身為楚館之人的這個身份,臉上的神情仍是有點不太自然,可他的心思卻很敏銳,知道說話的這個人一定是一個有後台的人,如果真的結識了此人,或許自己和弟弟當真會有美好的生活。

自己應該抓住這個機會,不能輕易錯過,這個想法一旦在心裏形成,那麼之後的舉止就變得很是自然,也更加堅不可摧,付遠昀學著適應自己的身份,開始慢慢迎合著杜德鋒,一點點地取悅著他的喜好而行,他們從彼此試探,到後來的難舍難分,一切都是顯得那麼順理成章。

真的有了近距離的接觸,兩人才慢慢發覺,彼此竟是那般投契,喜歡的吃食,喜歡的茶水,甚至連對待一些事情的看法都是完全相同,這樣的他們,能夠成為感情最為深厚的情侶,也能夠成為交情最好的知己,後來更是成為了政見一致的同盟,回顧以前的日子,當真是多麼快樂,他們怎麼都不會想到,有朝一日,他們竟會走至陌路,成為一種對立的局麵。

究竟是什麼,讓他們開始有所改變了呢?是原本沒有壓力的自己,突然有一天,自己的肩上有了新的責任、新的宿命,加注了滋養野心的溫床,故而就不再愛得那麼純粹,慢慢地有了自己的考量、自己的謀劃,對人、對事也抱有一種三分真心、七分猜疑的態度。

還是隨著時間的悄然流逝,濃烈的情感漸漸不再那麼穩固,經曆了太多的波瀾,也看慣了太多人的嘴臉,各種事情交替出現,在這樣的情形裏,所謂的堅不可摧也開始有了動搖的可能,如今在兩人之間還夾雜了一個忽然而至的喬家小姐,和她背後那麼多能夠利用的力量。

付遠昀知道這位喬小姐的成長軌跡,她是一個名門望族裏的掌上明珠,長得漂亮,各方麵條件都很不錯,所有人都寵著她,而她自己在這樣的環境裏成長,也顯得足夠高貴、美麗。

這樣一位千金小姐,若是配了杜德鋒,先不要去想什麼郎才女貌的奉承話,光是喬家背後的勢力和地位,就足夠杜德鋒好好思量,究竟應該如何去做,才能穩穩握於手心的打算了。

這是付遠昀無論怎麼努力,都無法給予他的,他心裏很是清楚,如此沒用的自己,早晚會被他丟棄的,可他無論如何都不曾想到,這一天竟然會來得那麼快,而他對此卻是沒有半句反駁的話語,像是一種無聲的默認,一件早就計劃好的事情,這樣的舉止,當然會讓他心痛。

他當然不想讓此人好過,因此,他才會在最後臨時改變了所有的布局,讓他自己偽裝成杜德鋒的模樣,而讓鄭皓軒偽裝成自己的模樣,至於趙晗如,隨便怎麼偽裝,都是可以蒙混過關的,他做了這一切,是那麼堅決,這在以前,是絕對不會發生的事情,可他現在卻這麼做了,他就是想要看看,此人得知了這一切,還會不會殺了他,畢竟此人已經看到了他的本領。

杜德鋒確實看得很是徹底,當他看到了站在眼前的另一個他時,他的心裏本能地想到了一種可能,這個他便是他了,可他並沒有直接說破,還是希望給予此人幾分薄麵,奈何此人卻這般固執,對於自己的旨意竟然當場就拒絕了,這讓他十分生氣,便沒有多想地將此人拽回了屋,然而聽到了他的話語,懸著的一顆心就放了下來,因為,還有一點轉圜的餘地。

世人都說,早早交付出自己一顆真心的人,注定會成為受傷最重的那個人,杜德鋒遇到付遠昀的時候,雖然出麵選擇了相救,但那時的他對於此人隻是欣賞,卻沒有半點濃情的意思,若說是此人會錯了意,恐怕也算是他太過薄情了一些,但事實上本該就是這樣。

在兩人的相處過程裏,付遠昀始終都是以一種卑微的姿態愛戀著他,以前是這樣,之後也是這樣,加上如今的自己成為了南陵城的主宰,這樣的落差更是越來越明顯。

杜德鋒心裏很是清楚,一開始的付遠昀並沒有愛著自己,他是看中了自己的身份,看中了以自己的能力,可以護他和弟弟周全,後來相處的時間越來越久,那種美好的愉悅感也在心裏駐紮了太久,生了根、發了芽,自然就難以割舍,變得難舍難分,也就沒什麼稀奇了。

最重要的一點,還是和自己的前途有關,杜德鋒並不是褚三少,會因為愛著一個男子,就放棄了自己的所有未來,他從小就給自己規劃好了目標,一步步地往前邁著,一切都沒有遠離自己的掌控,包括他和付遠昀在一起的事情,除了他們兩個,也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

就像是現在這樣,杜德鋒慢慢地將付遠昀臉上的偽裝一點點地卸除幹淨,看著他分外哀傷的模樣,臉上的神情也開始有了些許變化,變得和他一樣的哀傷,道:“樹林裏有野人的這件事情,我的確是知道的,但我也可以給你保證,我絕對不認識他。你可以去問我的副將,也可以去問其他人,我來到這裏沒有多久的時間,想要認清楚全部,談何容易啊。至於你弟弟的死,我很抱歉,我直到自己無法讓你消氣,也無法讓你弟弟死而複生,因此,你要怎麼怨怪我,我都不會有任何怨言。隻是,你不要再這麼悲傷下去了,應該要多笑笑才對啊。”

似曾相識的一句話,瞬間讓付遠昀本能地憶起了過去,想到了以前和他在一起的那些快樂,心裏的那些憤恨就開始一點點地消散,沉默了許久,道:“我怨怪你,又能如何呢?弟弟死了,他不可能再活過來,縱然我對你怎麼做,他都不可能再站在我的麵前,對我說一聲哥哥。”

杜德鋒卻是拉著他的手,將他牢牢圈入自己的懷裏,道:“我知道你心裏的痛,我也知道自己是真的做錯了。你看,這樣好不好?如果你想念他的時候,就將我偽裝成他的模樣吧,哪怕是說個一句話,哪怕是做一件事,我心裏的愧疚都是能夠緩解一些的。阿昀,可以嗎?”

他沒有得到付遠昀的回答,卻感覺得到此人回抱住了自己,這樣的態度便是一種回應,在愛和恨的選擇裏,他終究選擇了繼續愛下去,杜德鋒輕輕地鬆了一口氣,心軟的人到底是好對付的,隻要幾句真情的話語,一切就都沒問題,隻是鄭家的麻煩,就不是那麼容易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