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家府邸的中秋節,在白天,其實算不得多麼熱鬧,畢竟此節講究的是一個“團圓”二字,人未到齊,月未正圓,便不算是過節,可到了夜裏,情形就變得不一樣了。
忙碌商行事宜的鄭皓軒會回到府邸裏用晚膳,而今天的天氣很好,想必夜裏的月亮也會特別圓、特別亮,有了這般良辰美景,有了這般團圓的氛圍,這個節日必然會過得很好。
所有人雖然都在為這個節日忙碌,但臉上的笑容卻是洋溢出了諸多的喜悅,所謂樂在其中,說的便是這樣的感受,這種感受到了夜裏,並沒有漸漸消散,相反竟是越來越多,府邸裏顯得極為熱鬧,而廳裏的飯菜和月餅也依次呈上了桌,隻等著最後的主角,鄭皓軒的到來。
隻是,等了一會兒的時間,鄭皓軒仍是沒有來,等在廳裏的兩個人不禁對此都有一些疑惑,畢竟據阿福的敘述,今日的商行並不算特別忙碌,而鄭皓軒也有意放商行裏的所有人一個假,讓他們早點回去陪陪自己的家人,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在一起,歡度這樣一個難得的佳節。
然而,本應該早點回來的鄭皓軒,卻遲遲沒有現身,如此不尋常的情形,確實會讓人有些疑惑,鄭沈氏不禁派人過去詢問,得到的回複是,少爺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商行裏忽然有了一點小狀況,問題雖然不是很大,但他以保平安,還是親自過去查看一番,讓自己得以心安,他才會放心離開,因此,讓她們二人先行用膳,不要過分擔心他,他隨後就會到的。
鄭沈氏聽著這的確沒什麼值得她們好擔心的,笑著勸慰起了坐在一邊的趙晗如,趙晗如知曉這是自己多慮了,便也笑著應允了下來,拿起碗筷吃了一些菜肴,心裏卻仍是放心不下還未回來的鄭皓軒,故而她僅是吃了一點,就有些飽了的感覺,將碗筷皆都放下,看了一眼鄭沈氏,略微斟酌了一會兒,道:“娘,皓軒沒有回來,晗如實在有些不放心,要不讓晗如過去看看他,如果他正好將事情都處理好,我們就一起回來,若是沒有,晗如也可以幫幫他。”
鄭沈氏聽她說得這般小心翼翼,不禁有了幾分戲謔她的意思,道:“這話說得雖然很是在理,但這其中的意思卻隻有一個,你想他了,想要早點見到他,讓他好好陪著你,對嗎?”
趙晗如聽到她這麼說,臉上瞬間多了一抹紅暈,道:“娘,您心裏知道就好,幹嘛要這般說出來嘛?這裏又不是隻有我們娘倆兩個,還有其他丫鬟、小廝呢,被他們聽了進去,日後還不得要怎麼笑話我,若是再被皓軒知道了,以他的脾性,恐怕更要為所欲為了。”
鄭沈氏對此卻是毫不在意,仍是一臉笑意地說著,道:“那又怎麼樣?你是鄭家的少夫人,和少爺感情和睦,本就是極為正常的事情,誰敢說你一句壞話?若真的要說什麼,那就是……”
還未等到鄭沈氏真的說完,好心的瑞兒就非常活躍地笑了起來,拍了拍自己的手掌,道:“瑞兒知道、瑞兒知道,那就是要說,祝少爺和少夫人的感情能一直就這麼好下去,永遠幸福快樂,就像是我們曾看到的那樣,一輩子都這般美滿,白頭偕老,多子多孫!”
鄭沈氏聽她打斷自己的話,也沒有訓責她的意思,畢竟今日是一年一度的中秋節,她心裏知道,大家都很高興,何況這小丫頭說的也沒什麼錯,她更加沒有了訓責的理由,道:“說得不錯,就是這個道理。因此,娘不會阻止你去,隻是你到底現在是有了身子的人,該要注意的,還是要多加注意,多披上一件衣服,再讓人好好跟在身邊保護,娘才會真的安心。”
趙晗如明白她的一片好意,笑著應允了下來,手輕輕撫摸著自己的小腹,道:“娘就放心吧,晗如懂得您的意思,晗如心裏是有分寸的,既會好好護著自己,也會好好護著他的。”
陪同的人選,原本定的是站立在一邊、等待吩咐的瑞兒,但介於鄭沈氏念及她今夜的歡脫會誤事,故而趙晗如最後還是選擇了在廚房忙碌的伶蘿和她一起離開,身上披了一件不算太厚、卻很舒適的鬥篷,手裏拿著一盞很是明亮的燈籠,便緩步踏上了前往商行的路途。
站在遠處看到這一幕的韓芷柔,說不清自己心裏的情緒是怎麼樣的,待在府邸裏的所有人,隻有她是真正清楚鄭皓軒為何不能來,他確實不會來的,因為此時的他正在和趙家大小姐趙鬱如談話,如果進展一切順利,待得趙晗如趕到的時候,看到的便是一場讓她心碎的局麵,她終於中了他們的圈套,真的沒有了還擊的機會,可為何她的心裏會那麼不好受呢?
韓芷柔不禁端詳著始終放在手裏,一口都未曾吃過的月餅,想著那時的趙晗如將之拿給自己的場景,並且說著今日是中秋節,讓她不要再沉迷於那些不開心的情緒裏,和她們一起過個好節,吃塊好月餅時,她的眼淚就止不住地滑落下來,輕輕說了一句,道:“對不起。”
她剛剛走出去幾步,就被阮明昊攔了下來,他的眼裏滿是警告之意,語氣也顯得極為不善,道:“一切已經注定,再要挽回,已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了。因此,你最好還是乖乖地不要動,等到鄭家府邸一片慌亂,我們就可以趁此機會尋到那份承諾書,再帶曼妮離開這裏,鄭家的人和事,就和我們都沒有關係了。芷柔,你好好想清楚,千萬不要做錯,明白嗎?”
韓芷柔沒辦法不聽他的話,她隻好停下了腳步,眼睜睜瞧著時間的不斷推移,瞧著接下來的一場早已計劃好的戲碼,手裏的月餅早已被她丟棄在了一邊,不是她不愛吃,而是今夜一過,她就再也沒有這個資格,求得趙晗如的任何一點原諒,她和此人注定會是陌路了。
距離圈套越來越近,但這其中的主人公,趙晗如卻是根本就不知道的,她一心隻想著看見鄭皓軒,想要看看他是否需要自己幫忙,故而她的腳步略微比之前快了一些。
伶蘿拿著那盞明亮的燈籠,跟在她的身邊,看她那般急切的模樣,平日裏不怎麼開玩笑的她,也有些不經意間地笑了起來,道:“少夫人這般急切想要見到少爺,這可真是少爺的福氣。”
趙晗如聽出了她的調侃之意,轉過頭看了她一眼,道:“瑞兒是這脾性,我倒是不怎麼奇怪,怎麼你如今也是這等性子?難不成,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的那點脾性,被她完全帶壞了嗎?哼,我這般急切地要見他,可不是純粹想要見他,而是要過來質問他,說好了要早回來,可到最後卻是那麼晚回來,讓我們擔了那麼多的心,究竟該當何罪?”
伶蘿的性子雖然沒有瑞兒這般歡脫,但她的口才也是不錯,道:“這罪名可大可小,如果少爺的理由足夠充分,哄少夫人的本事也足夠到位,那麼少爺自然能化險為夷。如果少爺說得不能讓您滿意,那也沒什麼要緊,反正少爺一向是懂得少夫人的軟肋,隻要少爺將之牢牢抓住,再使一點其他的手段,少夫人自然會心軟,到時候還不是少爺能夠安然無恙嗎?”
趙晗如隻覺得伶蘿的所言,簡直是契合了自己的心意,她有些不知所措地輕咳了一聲,假意扯開了這個話題,道:“說了那麼多話,我們也快到了商行,還是趕緊過去看看他有什麼事情吧,若是我們可以幫到他的,就趕快給他出個主意,讓他可以化險為夷吧。”
伶蘿知道她是臉皮薄,心裏清楚卻沒有說破,跟在她的身邊沒有多久的功夫,便來到了鄭家商行的門口,隻是,她還沒有真的走進去,就被趙晗如阻止了,她有些不解地看著此人攤開了一隻手,道:“伶蘿,你手裏的燈籠拿來,好好地待在這裏,等我們出來,我進去找他。”
伶蘿原本是不太答應她一個人進去的,奈何她執意要如此做,她的心裏又是想著,從這裏走到鄭皓軒的那個包間,僅僅是三四十步的路途,按理應是不會有什麼問題,便有些無可奈何地將手裏的那盞燈籠交給了此人,盡管是真的這麼做了,但她還是十分小心地叮囑著此人,道:“少夫人,如果少爺真的有什麼問題,是你我都無法解決的,您千萬不要將之放在心上,需知你現在是有身子的人,過分憂慮,對自己、對孩子都不好。您要相信少爺的能力,相信他會給你們最好的未來,有他在,您一定可以什麼事情都不用怕的,您可要放寬心吧。”
趙晗如笑著點了點頭,接過了她手裏的那盞燈籠,就開始往商行內部而行,或許是因為鄭皓軒今日下過的這道命令,商行裏一個小廝都沒有出現過,想來是各自回去和家人團圓了。
她想到了這一點,心情也變得更加愉悅,瞧著鄭皓軒的那個包間確實亮了燈,她的臉上不禁流露出了諸多笑容,剛要走近幾步,卻發現裏麵有人在說話,她似是覺得有些不解,腳步往前挪動著,到了門口,正想要敲門,卻聽到了女子傳出的幾聲類似於驚呼的聲音。
她還沒有真的回過神來,就聽到待在包間裏的一個人,用著極為柔和的語調說了一句讓她心碎的話,她的目光透過門縫,慢慢看過去,驚覺一張過分熟悉的臉,此人正被鄭皓軒抱在懷裏,而他說的那句話,她也記得很是清楚,鬱如,我愛你,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