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這些話語的鄭皓軒放下了手裏的咖啡,正想要起身準備帶著趙晗如離開之時,趙晗如便和韓芷蕙一前一後地走了過來,看到他的心情還是極為不錯的,可是看到待在他麵前的另外兩個人,臉上的笑容瞬間變得很是僵硬,到了最後,便是一張十分冷漠的臉龐,道:“原來是顧大帥和顧少帥,我可真是三生有幸,竟會好巧不巧地在這裏遇見了兩位。”
前後轉變得如此突出的態度,顧祈山不可能不會發覺,可他就是有一種執意而為的蠻橫性格,他徑直坐在了鄭皓軒對麵的位子上,道:“晗如,我們好歹是一家人,你這般冷漠的態度,將我無情地推出去,是想要做什麼?雖然我是你的義父,但我們也有許久未曾見過麵了,你過得可還安好?不介意的話,就坐下來好好聊聊吧。”
顧祈山抬起頭看著她的模樣,早在這次旅途開始的時候,他的心裏便在不停地想著如今的她究竟長得何等模樣,直到下了車,心裏還依舊不能停止過這些思緒,此刻真的見到了,隻覺得始終縈繞在自己心裏的那些往事又漸漸在自己的眼前一幕幕地浮現起來,他的眼裏不禁閃現出了很多的情緒,瞧著她依舊不肯坐下來,道:“晗如,我……”
趙晗如並沒有打算坐下來的意思,她也沒有選擇和此人在這裏聊天談心,她甚至都沒有用客套的笑容去麵對他,便直接隔絕了此人的一番好意,伸出手輕輕放在了鄭皓軒的肩上,道:“皓軒,芷蕙姐說要帶我去祥源記裏看看旗袍的具體料子,因此,我可能要晚些才能過去。若是你想要留在這裏陪著他們,我並不會反對,畢竟明麵上的事情,誰都是要寒暄一下的。若是你想要陪在我的身邊時刻守護,我倒是可以給你這個機會。怎麼樣?選好了嗎?”
鄭皓軒握緊了放在自己肩上的這雙手,將她輕輕拉回了自己的身邊,瞧著她坐在那裏一臉不開心的模樣,好言好語地勸了她幾句,但這幾句難免有一種絕對疏離的意思,道:“那就簡單地寒暄一下,隨後便去吧。畢竟你也說了,這是明麵上的事情。因此,你不得不做。”
趙晗如知道他說的並不算假話,可是要她和這個人客套什麼話語,說真的她是一百個不情願,即使他應該是自己最為親切的人,即使知道他的處境並不算特別好,如今正是需要別人安慰的時候,可她卻並不想做這個別人,故而她的寒暄也就變得很是隨意。
一個偽裝得幾乎完美無缺的假象,是趙晗如在趙家府邸裏慢慢學會的本領,在那個沒有所謂親情的世界裏,流露出半點真心,便是一種極為不明智的行為,因為這麼做了,會讓別人輕易知道你的短處,想要對付你,也就是打這七寸,她經曆過太多,便是清楚這樣不行。
那時的沈琇瑩已是重病纏身的境況,無法下床的她隻得整日都待在自己的房間裏,而去抓藥、討好一切關係的重擔便落在了年紀極小的趙晗如身上,沒有人是從一開始便學會何為與虎謀皮,她也一樣是從頭開始學起,究竟受盡了多少人的白眼和嘲諷,她自己都已經數不清了,她隻知道當自己終於用每月發下的俸祿買得了第一份藥方的時候,她便是成功的那一個。
從那天開始,趙晗如便開始了所謂的成長,為了照顧重病的娘親,她可以失去一切尊嚴地求著管理府邸進出的嬤嬤,無論此人說了多麼難聽的話,她都咬牙忍了過去,忍這一刻便能救自己的娘親,這種買賣做得很值,換來的回報也很可觀,娘親的確好了許多。
小野貓明麵上是收起了自己鋒利的爪子,卻在暗處偷偷將爪子磨煉得更加堅不可摧,一旦有誰真的惹到了她和娘親,她會發了瘋般地用力咬住,不把此人活活扒掉一層皮,她便不會輕易放過那些惹了她們的人,無論此人究竟是誰,一個都別想逃!
於是,咖啡店裏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很是詭異,趙晗如滿是笑意地和顧祈山寒暄了很多的話,但若是仔細去看,便會發現她的眼裏並沒有半點笑意,一種毫無真情實意的狀態,便是她麵對此人的方式,偏偏顧祈山還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之中,對於她如此敷衍的感覺也明顯渾不在意,幾句話說完之後,他才漸漸切回了正題,道:“晗如,你是不是很恨我?”
趙晗如聽著此話,臉上的笑容並未曾真的消失,依舊還是淡淡地笑著,道:“義父,您這是多慮了,我不過是因為小的時候和義兄的關係很是融洽,如今義兄一朝得勢,這才尋了一個機會,抬高了我的身份,給了我一個‘義妹u0027的稱呼,其實呀,我和義父根本就未曾見過麵。既然不曾見過,怎麼會有所謂的恨呢?更何況您是大名鼎鼎的顧大帥,是誰想要巴結都巴結不上的大人物,我豈敢對您有所怨恨?我又不是膽子大到什麼境界,因此當真是不會的。”
她說完了這些話語,從鄭皓軒的西裝外套裏拿出了懷表,看了一下此刻的時間,便拉著他站起了身,瞧著還坐在那裏始終沉思的顧祈山,一段時間的沉默之後,終是對他說出了一番還算是關切的話語,道:“義父,我還有事情,就不陪您繼續聊下去了。您出門在外,還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體,不要太過勞累,也不要去想別的事情,隻有你真正平安,才能保得所有人安然無恙,不然的話,有些人的犧牲和放手,便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意義,希望您好自為之。”
能夠說到這個份上,應該是趙晗如的一種極限了,直到她走出了咖啡店,心情都還是十分沉重的,待在她一邊的鄭皓軒不禁將自己身上的西裝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瞧著她明顯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模樣,隻覺得分外心疼,道:“夜涼了,給你披上一件,就會好得多。”
趙晗如剛想要說一句不用,可是麵對著他的這份溫柔,不知為何心裏便有一種極為酸澀的感覺,她倚靠在他的懷裏,眼淚緩緩地落了下來,道:“我到底還是做不到十足的冷情,我還是免不了關心著他,然而我這麼做了,娘親會不會怪責我?畢竟是我說過的這些話話,我不可以說話不算數的,皓軒,我當真還是無法做到,怎麼辦?我現在才發現,我也會思念他,難道這便是所謂的親情嗎?可是,可是,我已經答應了娘親,就不可以隨意更改的。”
鄭皓軒知道她此刻的心情極為複雜,伸出手緊緊攬住了她,似是勸慰、又似是迎合她的心意而言,道:“晗如,你並沒有違背自己的誓言,你說過的和他此生不複相見,便是真的不再見過麵,反而是他一再地違約,一再地想要彌補往昔犯過的錯,即使效果並不怎麼理想,可他卻還是這麼做了。你能說他有錯嗎?他畢竟是和你血脈相連的人,若說他當真有錯,也就是錯在他執迷的東西並不是那些兒女私情,而是握在手裏的這份權力。”
他感覺到她極為安靜的模樣,不禁低下頭瞧著她,這時的她正是思緒最為混亂的時候,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眼神也是極度迷茫,仿佛是不知去向何方的那種茫然,道:“所以,我並沒有背棄曾經所說過的話,娘親不會怪責我的,對不對?隻是,我還是覺得,很不好。”
鄭皓軒鬆開了她的懷抱,將披在她身上的西裝外套攏得更緊一些,道:“剛才不是說了,要和你的芷蕙姐去看旗袍的具體料子嗎?如今耽擱了那麼久的時間,相信她一定是急壞了吧?”
趙晗如被他這麼一提及,瞬間想起了還有這麼一件事情要去做,有些無措地張望著韓芷蕙的身影,卻發現她正站在祥源記的門口對自己麵帶微笑,她趕緊走了過去,瞧著韓芷蕙一點都不介意的模樣,卻是忍不住道起了歉,道:“芷蕙姐,真是不好意思,剛才有些事情忽然耽擱了,竟不曾意識到還有你在身邊,這麼長的時間,你一定是待在這裏等了很久吧?”
韓芷蕙倒是沒有任何覺得動怒的跡象,她伸出手擦拭去了趙晗如臉上的淚水,對於她和顧祈山的這些聯係也一點不覺得好奇,道:“沒事,如今心情好些了嗎?需不需要和我聊聊天,我也好開解開解你,就當是做一回好姐姐,心疼心疼你這個好妹妹啊。”
趙晗如才不是這般脆弱的人,在自己的思緒皆都想好之後,心胸開闊的她便已是回到了最初的狀態,她隻是略顯調侃地笑了笑,道:“好姐姐的這番心意,我是知道的,因此,我隻希望好姐姐能夠講解得更為透徹一些,而我呀,也是學得更為明白一點,不至於雲裏霧裏,還找不到所謂的方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