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家終究還是沒有派出一個人去參加顧哲淵舉辦的宴會,對於自己缺席的理由,他們給得很是充分,鄭家商行忽然接到了一筆大的訂單,故而向來事業心極重的鄭家少爺鄭皓軒自然也就沒有這個多餘的精力去參加一次宴會,他如今的整個狀態,隻是全身心地投入到了這筆訂單上。
而他的夫人趙晗如也無法抽出這個時間,並非是因為她有很多事情要做,而是因為她的身體並不允許,或許是前一夜沒有好好休息妥當,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就覺得自己的頭說不出來的疼痛,如今的她臥病在床,自然不可能以這樣的姿態去出席。
鄭沈氏也不會去參加的,經曆了上一次的壽宴,她疼愛兒媳的風聲傳得分外遙遠,大家都知道她很幸運,得到了一個十分乖巧孝順、得體端莊的好兒媳,兒媳忽然染了病,她當然不可能在外忙著和誰談天說地,自然待在趙晗如的身邊,好好照顧她病弱的身體。
所有的理由都很合理,不僅是十分合理,而且還十分符合他們的一貫風格,別人若是聽到了這些,定然會很快相信了他們的托辭,然而那僅是不熟悉他們的別人,並不是深知其中緣由的顧哲淵。
顧哲淵明白他們想要疏離自己,這肯定是因為趙晗如,她不願意和自己過多接觸,繼而讓鄭家的另外兩個當家人也紛紛站在了她的這一邊,和她一起上演了這出蒙騙別人、也蒙騙他的戲。
他坐在主位上,看著空空如也的三個座位,臉上緩緩露出了一絲無奈的笑容,語氣依舊還是平和的,道:“既然少夫人病了,我這個做義兄的當然不能置之不理。清淵,你去準備一些有益少夫人身體痊愈的藥材,並且親自送到鄭家府邸吧,待得她的身體康複以後,我再單獨登門拜訪。”
程清淵應下了他的這些話,並未開口答話,隻是點了點頭,便立即提起腳步離開了,此時的宴會還在進行之中,除了鄭家沒有出席,另一個沒有出席的人也成為了他們疑惑的對象,那就是趙家大小姐趙鬱如。
於是,趙袁氏的周圍自然積聚起了一部分貴婦人,她們除了繼續討好她,還有一點就是為了詢問趙鬱如未曾出席的緣由,在她們的眼裏,鄭家人來不來並沒有什麼關鍵。
鄭皓軒始終都信守著一夫一妻的原則,原本這南陵城最為耀眼的人物自然是一個香餑餑,長得帥氣,能力又強,更重要的還是他的深情隻會給一個人,再也不可能給予另外一人,這樣的好夫婿實屬難得,這裏的每一個貴婦人當然也不會放過將自己的女兒嫁入鄭家的打算。
可是,如今的情形已經完全變了,既然鄭皓軒已經娶了趙晗如,一對夫妻生活得幸福恩愛,一家人也是相處得格外融洽,那麼這些有了女兒的貴婦人們自然也就沒了這個機會,隻是有了兒子的貴婦人們卻嗅出了其他的天機。
所謂的天機,關於這一點自始至終都不曾改變,趙家大小姐趙鬱如,就是她們的天機,從小就是格外優秀,長得是一張美人臉龐,言談舉止也盡顯大家閨秀的風範,性子溫婉端莊,關鍵還是一個名門嫡女的身份。
這樣的出身,這樣的出彩,就連昔日的鄭皓軒都難逃對她的心動,更別提南陵城的其他公子哥了,如果能夠娶到如此美麗優雅的賢妻,當真不僅是出去應酬臉上添光,更是這一家人最為值得自豪的事情。
原本趙袁氏還有些埋怨自家女兒的辦法一點都不奏效,一封簡單的書信當真不能換來一個出席宴會的機會之時,一群貴婦人的忽然問候讓她的臉上不禁多了一份笑容。
她不禁想起了他們和顧哲淵之間的這段恩怨,未曾被趙家人以外的其他人知曉,這樣的情形帶來的直接效果,就是趙鬱如依舊是南陵城裏最為耀眼的千金小姐,而這些不利於她的局麵,自然也就不會出現。
這樣的認知不禁讓趙袁氏覺得欣喜,她的笑容也從一開始就未曾消減過,本來她就善於掌控這種你來我往的場麵,如今沒有了別的心思,當然也不會再有任何顧忌,隻是,當她看到顧哲淵打量過來的眼神之時,還是會有些許的膽怯含在其中。
宴會終究還是在一片祥和裏就此結束,望著眼前已看不見一個賓客的雲貴府,顧哲淵僅是不甚在意地端起放在麵前的酒杯,慢慢地飲了下去,緩緩露出一絲深邃的笑容,卻在之後想起了什麼,眼裏不禁閃現出了幾分落寞。
他很清楚自己是因為了什麼而落寞,也很清楚這樣的自己當真不是她當初看到的那個小哥哥了,果斷狠絕才是他如今應有的模樣,他變得很是徹底,而她何嚐不也是這樣?
顧哲淵想到了這一點,又想要好好地喝一杯酒,以此緩解自己的煩躁思緒,可惜事實卻總是無法讓他真的如願,酒壺晃蕩了老半天,都倒不出一滴酒,他的心情頓時沒來由地糟糕起來,將酒壺隨意地拋擲到了地上,站起身離開自己的座位,又到別的桌前去拿酒壺,然而都是空的多、滿的少。
他也沒有這個興趣去顧及其他,這裏本來就是自己的地盤,自己想要如何去做,別人都不敢來輕易阻止他,他是地位超群、可以主宰一切的少帥,他擁有自己說一、別人不能說二的魄力,他的手裏還有槍,那可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寶貝,隻要槍上了膛,然後對準那個人,略帶隨意地一動,那個人就可以立即沒命。
他的槍法一直是整個司令部裏公認的最好、最精準的一個,沒有之一,從開始學習槍法的那一刻開始,他就顯露出了極好的天分,不需要顧祈山多教幾次,他就能做到百步穿楊的地步。
百發百中在他眼裏僅僅是剛入門的基礎,想要讓顧祈山覺得自己的栽培並不算付之東流,並且始終將自己當成絕對親信的地位,顧哲淵自然有著自己的一番考量。
在他的不斷摸索下,他漸漸掌握住了誰都無法擁有的一點特質,一發子彈可以同時擊穿兩個或是三個人的胸膛,這樣的槍法不僅要精準這般簡單,更重要的是在力度上的把控十分嚴格,不能太少,也不能太多,恰好才是最佳。
若要練成這樣的效果,沒有每日每夜地勤加苦練,自然是辦不成的,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吃了多少苦,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堅持了多久,他隻知道當自己將這份成果毫無保留地展現給顧祈山和其他司令、長官的麵前之時,所有人驚訝的眼光和喋喋不休的稱讚,便是對於自己辛勞的最大獎賞。
對於自己的槍法精湛,顧祈山自然很是滿意,他的士兵們也是說不出的敬佩,而那些對抗他的敵軍則是對此聞風喪膽,能夠不和他正麵交鋒,就盡量從側麵打擊他,隻是他們心裏也很清楚,這個可能當真是微乎其微。
顧哲淵是一個不容小覷的人,這是每一個遇見他的人心裏最深的感受,然而,實際上的他卻並不是讓人覺得特別高不可攀,他同樣有著自己在乎的東西,也有著自己如何努力,終究仍是無法觸及的事物。
他可以不帶一絲情麵地殺光很多人,卻也可以淡淡地隱去自己心裏最大的憂傷和淒涼,借酒消愁愁更愁,這句話當真不是沒有道理的,怎麼喝了那麼多,心裏還是那麼煩躁,還是想要好好地發泄一番呢?
或許真是覺得拿著酒杯慢慢飲下去的喝酒方式實在太不盡興,也或許僅是純粹想要發泄一下自己的情緒,顧哲淵索性抱起了好不容易尋來的一壇美酒,直接揮手拍開了上麵的泥封,便十分豪邁地仰口大飲起來。
等到程清淵瞧見顧哲淵的時候,驚覺他已是有了三分醉意,剛要上前說些什麼,卻聽得他忽然對自己說了一句,道:“少廢話,敢不敢和我在這裏比試幾場?”
程清淵聽出了他言語之中想要好好發泄的意思,便也就沒有任何顧及地點了點頭,道:“好,還是老規矩,不過這次的獎賞應該要有些改變。如果我贏了,你就給我乖乖地捎上一封給嵐嵐的書信,說我是一個難得的好人,你可以十分安心地將她交給我照顧。如果我輸了,就任憑你處置,無論是要做些什麼,我都不能有二話。”
顧哲淵對此倒是沒有任何在意,他將酒壇放在了一邊,看著站在眼前的程清淵,儼然已是做好了比試之前的一切準備,道:“放馬過來,別給我看到有一絲一毫的鬆懈。不然,即使你今日真的贏了我,我也不會答應捎上一封讓你徹底如願的書信。”
程清淵自然能懂他話裏的意思,雙拳牢牢握緊,比試之前的準備也已經就緒,看著他此刻的狀態,僅是緩緩露出了相對隱忍的笑容,道:“少帥,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