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買好瑞雲樓的糕點,回到府邸的時候,天色還不算太晚,或許真是有了一種心有靈犀的感覺,兩人提起了腳步,一個前行的方向是關押莫嬸的柴房,另一個前行的方向則是鄭沈氏的房間。
當鄭沈氏和莫嬸來到兩人說好的大廳之時,彼此注視著的眼神都分明寫滿了太多疑惑,以至於站在那裏,都不曾真的開口說過什麼。
鄭皓軒看到了趙晗如眼裏閃現出的笑意,臉上也不禁多了一種深有體會的笑容,轉過頭看著不知接下去會發生什麼的鄭沈氏和莫嬸,道:“娘、莫嬸,今日我和晗如請你們過來,自然是有一些事情需要說明。晗如,你先說吧,若是有什麼地方出現遺漏,我再適當地進行補充。”
趙晗如聽著他的話,也沒有半分推辭的意思,點了點頭,道:“好,那我先說吧。莫嬸,你對於自己犯過的這些錯誤,能否痛痛快快地全都敘述一遍?”
對於鄭皓軒將問話的權利先行交給趙晗如,自己卻是在她說出的話語之後進行補充,莫嬸的心裏多少還是會有一些懼怕的,隻因為在她的設想裏,鄭皓軒從來都不會將一份過多的權利交給一個女子。
他或許也考慮到了女子大多不可信的問題,就連麵對他曾經最愛的女子趙鬱如,他都不曾這麼坦然放權過,可是今日的他卻明顯是以一種觀望和看好戲的狀態靜靜地待在這裏,那麼事態可就有些嚴重了。
莫嬸並不清楚這兩個人究竟知道一些什麼,加上這裏還有一個鄭沈氏給自己撐腰,她的心裏到底是有了一份底氣,思忖了一會兒,不禁雙膝跪在了冰冷的地麵上。
她的語氣顯得十分誠懇,其中還夾帶著諸多的懺悔之意,道:“回少夫人的話,我都是錯信了他人的花言巧語,這才犯下了這一件錯事。少夫人,我真心不應該設計陷害你,也不應該聯合外人伺機逼迫少爺休妻。這一切都是我老糊塗,還請少夫人直接降罪下來吧,我一定不會有半句怨言。”
趙晗如聽到她語氣這般誠懇地說了那麼多,臉上卻並沒有立即表露出任何情緒,她隻是輕輕地說了一句,道:“莫嬸,就這一件,沒有其他的嗎?”
莫嬸抬起頭看著趙晗如根本瞧不見任何端倪的神情,不禁偏過頭瞧著同樣是如此神情的鄭皓軒,她的心情一下子墜落穀底,但她仍是有一種莫名的不甘心,道:“少夫人,我知道自己犯了過錯,確實是有些罪不容誅的意思,但是我並不是什麼罪都可以認的,有些髒水還請你不要就這麼潑在我的身上!”
趙晗如不過是極為平靜地應了一聲,看著她明顯不甘心的眼神,卻是忍不住歎息了一聲,道:“莫嬸若是這樣的態度,那我倒是想要救你都是有些來不及了。皓軒看你不順眼,我也同樣是這個意思,即使是娘在這裏,也沒有任何用處。”
鄭沈氏聽她如此不將莫嬸放在眼裏的語氣,剛冷靜些許的情緒不禁又再度翻湧開來,看她的眼神裏也多了一種沒來由的惱怒,道:“晗如,莫嬸是你的長輩,你不得對她如此無禮。不要因為如今受到了皓軒的嗬護,就可以變得為所欲為,我還好好地待在這裏,鄭家還不是你的天下,你休想掀起什麼不該有的風浪!”
趙晗如原本隻是從鄭皓軒的嘴裏得知鄭沈氏對於莫嬸的過度愛護,並不曾真的深有體會過他話裏的真實情景,如今聽到她這般說了,倒是瞬間就明白了過來,鄭皓軒對自己反複斟酌而來的話語還是一種較為婉轉的說辭,實際上真相其實比他說的還要嚴重很多。
隻是,趙晗如好歹也是在趙家那種爾虞我詐的環境裏摸爬滾打很多年的人,對於鄭沈氏的嚴厲謾罵竟是完全不放在心上,直接無視了她神情之中的諸多憤怒,目光始終注視著還跪在地上的莫嬸,道:“莫嬸,我看在娘的麵子上,可以給予一些時間讓你好好回想。不過,這種時間到底也是有限的,還請你不要故意激怒我。”
她故意停頓了片刻,但眼裏的冷意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抑製,這其中還有一些更為可怕的恨意,道:“你也知道,我不是娘,沒有她這般的好脾氣。因為你的緣故,我差點就成了棄婦,成了南陵城裏最大的笑話。若是換做是別人,你早就留不到現在了,或許在知曉真相的那一刻,你就已經是一具沒有任何氣息的屍體了。我沒有那麼做,到底還是念在你在鄭家德高望重的地步。然而,我給你麵子,還請你也應該愛惜一些,不然我真的會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趙晗如在說這些話語的時候,心裏還是會有很多忐忑的,一方麵是她不想讓鄭皓軒和鄭沈氏看到自己過於冷酷無情的模樣,另一方麵也是想要發泄的情緒。
當她看到鄭皓軒對於鄭沈氏特別愛護莫嬸之時而生起的情緒,她的心裏也不禁被這種情緒深深觸動,或許也是想到了趙鬱如在趙家府邸壓過了所有千金太多太多,她的冷意才會那麼不受控製地流露出來。
然而,趙晗如的心裏卻是始終都有一番憂慮含在其中的,在還沒有回到府邸的這一路上,鄭皓軒不禁又開口說出了自己的顧慮,那時的她知曉他的心裏所想,知道他很為難,本就想要替他分擔一些心事的她自然也就坦然地接下了此事。
雖然明知會遇上這種阻礙,可是如何應對,卻是事先未曾交待過的,如今她這麼說了出來,不知鄭皓軒心裏會是何種想法,她有著這樣的思緒,不禁將目光轉向了自始至終都不發一言的他。
鄭皓軒麵對著大廳裏上演的這一出,將她們的每一個反應都是極為仔細地看在眼裏,瞧著趙晗如看向自己的眼神,隻是無言地點了點頭,算是對她此舉的極大肯定,也是示意她可以不受顧忌地繼續去做。
沒有半分不喜的痕跡,也沒有任何埋怨的意思,隻是無言地支持著她,對於他如此待自己的態度,趙晗如的心裏不禁備受溫暖,她也沒有再生出過多猶豫,便直接開了口,道:“莫嬸,我給你的時間還算是比較充裕的,你可都思慮周全了?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才好。不然,你可能就沒有這個好運氣,可以輕易躲過那些特殊的懲罰了。”
趙晗如說話的速度並不算很快,但每一個字都說得格外清晰,尤其在最後的那一句上,她特意加重了“特殊”二字的語氣,為的就是讓這裏的三個人能夠知曉,她的所言絕不是一句空話。
如此敢於說出這一切的少夫人,自然不是自己可以隨意對付的,即使有鄭沈氏在這裏,她也不一定可以保得住自己,大勢已去,還是算了吧。
莫嬸正這麼想著,卻聽到鄭沈氏忽然而出的話語,道:“趙晗如,我算是有些明白了,趙家為何不喜歡你,因為你實在太目無法紀,太不服從長輩的意思。皓軒可以不休你,但若你執意如此,那麼我倒不妨越過他,直接對你做些什麼手段了。”
此話一出,不僅是莫嬸覺得意外,就連鄭皓軒也開始燃起了怒火,道:“娘,我好不容易才讓晗如留在了自己的身邊,說過的不離不棄、永世相隨,我絕對不可能輕易食言。如果你是為了這個賤婢而休了這般美好的兒媳,那麼我倒是真的很想問一句,到底目無法紀的究竟是誰?”
鄭沈氏聽到他這麼說了,瞬間愣在了那裏,過了一會兒才算是有些明白過來,眼裏明顯流露出了一絲哀傷和失望,道:“皓軒,這是你第一次這麼公然頂撞我,為的隻不過是一個女子嗎?你怎麼能這麼做?”
趙晗如也覺得他此舉有些過分,不禁走到他的身邊,柔聲勸慰起他,道:“皓軒,你的所言確實有些偏頗了,娘再怎麼說,都是含辛茹苦把你拉扯這麼大的人,就算她真的做了什麼,你都不該用這種語氣和她說話,快對她道歉。”
鄭皓軒看她眼裏滿滿的真誠意味,隻是心痛地牽起了她的手,過了一會兒,才鼓起勇氣對仍是十分傷心的鄭沈氏認了錯,道:“娘,對不起,我不應該用這種語氣和你說話。但是,也請你能聽我們一句話嗎?我們不是有心針對莫嬸,而是因為她的確犯了很大的過錯,既然你不願聽晗如說,那就由我來繼續發問吧。”
趙晗如知道他是心疼自己,但她並不想讓他左右為難,讓他和鄭沈氏的關係變得分外緊張、再不如從前,因此,她還是十分果斷地選擇了拒絕,道:“不,還是我來說吧,不是說好了,什麼後果都由我一人承擔嗎?皓軒,我不想讓你卷進去,放心吧,我心裏有數的。”
她並沒有鬆開他牽著自己的手,看著對她已是有了忌憚之意的鄭沈氏,以及跪在那裏早已隱隱流露得意之情的莫嬸,隻是緩緩開了口,道:“那次壽宴之上針對我的無端陷害,還有娘不知為何就會中毒的那碗湯羹,好像我還從來都不曾繼續追問過,其中還有一些小細節,一直都是我十分疑惑的。今日,我倒不妨來問問莫嬸,看你是否記得這些,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