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黑白不分

不要離開,不知道什麼,我不要離開這裏,縱使爹爹要我嫁給楊宏書的大哥做妾,我也不想離開這裏。

九哥牽著我的手,讓我感觸著,自已走回去。

我的發披散著,讓風吹得一團亂,我想,任誰也看不清楚我的臉的。

我故意讓發滿臉都是,這樣就沒有人知道,我看不到東西。

九哥的畫齋的路,我去過好多好多次了,可是今天變得很是漫長。

街上好多人,九哥牽著我慢慢走,不讓人擠到我。

九哥總是告訴我,這一檔是賣什麼的,下一鋪又是什麼,告訴我,那是什麼樣的顏色。

進了衣輔,讓人送衣服被褥什麼的到畫齋,去了別的地方,總之,進去了,他都是叫人做些事。

並沒有急急回去,逛了一圈,才背著我,往畫齋走。

燒得熱燙的水,冒著溫暖的蒸氣,九哥輕聲地說:“青薔,衣服就放在旁邊,要是穿不了,你叫九哥一聲,九哥喊隔壁的雲大娘來幫你。”

“不用的,九哥,青薔都可做到的,真的。九哥你很累很累了,你要休息一會,要過年了,你不能累倒,因為你要替青薔看煙花。”

他合上門,我聽到了沉長的歎息聲。

我知道我忘了好多的東西,九哥是不是很難過啊。

臉上的傷,還是好痛好痛,這哪裏是摔痛的,如果是,還真是與我的臉過不去,就專摔在臉上。

明明不是絕色美人了,還弄破一些,端的是可憐。

冬天的傷,最是難好了,裂了口子沒有半個月都不會好起來的。

好暖的水,舒服得讓我歎了一口氣,聽到九哥在外麵收拾房子的聲音,我輕聲地問:“九哥,之桃呢?”

沉默了一會,他說:“之桃去見她的父母了。”

“哦,原來尋到了啊,這樣也好,有父母在身邊,就不要遠遊。”

掬起水,洗著肩頭,摸到了手腕中的一串珠子。

好是熟悉啊,在水中撫摸著,溫溫潤潤的。

舉起手腕放有鼻尖下一聞,還帶著香氣。

我沐浴的時候,不喜歡這些,可是我不想將這個取下來了。

摸索著,擦淨了身子,先穿上衣服。

九哥細心地放得很好,其實沒有什麼的,我現在看不到,才要九哥給我準備這些,雖然有些羞人,可是覺得沒有什麼。

最上麵的是裏衣,然後是裏褲,衣服,衣服,次序放得很好,一點也不需要擔心。

“九哥,我洗好了。”我揚聲叫著。

他進來,拿著布給我抹頭發的水:“現在舒服一些了吧。”

“嗯,是啊,整個人懶洋洋的,又暖又輕鬆,好像有些困了。”

他一笑,手指穿過我的發:“你累了很久了,九哥鋪好了床,一會先睡一下,九哥讓人送了你喜歡吃的蝦粥過來。”

“哇,九哥你真好啊,這個時候,還有蝦,真好啊。”好是煞費苦心的九哥,為什麼他現在要哄著我。

我坐在床塌上,輕聲地說:“九哥,你不要難過,不關你事的。我知道是爹爹給我下了藥,把我綁起來,我就動彈不得,可能他也不知道藥讓我睜不開眼睛。我也昏睡了很久吧,一下子就說要過年了,塞翁失馬,焉知福禍。我眼睛看不見,爹爹也不會逼我嫁了,倒是成了一種好事了。你不要自責,真的不關你事的,我一顆心,能看得清楚就好了。比有些有三隻眼的人,不知道好多少了。”

九哥輕歎地笑:“哪有三隻眼的。”

“那是小心眼,像青鸞一樣,不理她了,她現在在宮裏了嗎?”

“嗯。”九哥輕聲地應著。

“九哥我告訴你啊,人家說一入候門深似海,宮門也是,我覺得那是一個恐懼的地方,反正進去就會染得一身黑,倒不如現在來得自在。”

九哥不要難過啊,我真的不敢青家人這樣對我的。

縱使眼睛看不到了,可是我有你在我的身邊,這不知道多幸福啊。

他輕聲地說:“薔兒,睡一會吧,九哥出去賣畫了。現在過年,陳掌櫃回家了,外麵得我去打點一下。”

甜甜一笑,不打擾他做事:“好,我睡一會。要是忙不過來,九哥叫我。雖然我看不見,可是我不希望九哥把我當作是一個隻能躺在床上的人。九哥做我的眼睛,聽我說,我就知道有些畫,是否真與假了。”

“少操心了,你當九哥就不會看啊,九哥賺多點錢,過年給你買個最重的珍珠鏈子。”他拉起被子,給我蓋著。

我笑:“九哥你是想壓斷我的脖子,好啦,快去吧,我真的累了,還等著你的珍珠鏈子呢?”

他合上門,我覺得眼前愈發的黑暗。

不過我知道,不用怕的,青家傷害我,九哥不會丟棄我。

聽著外麵刻意壓低的聲音,我不哭,不哭,九哥不要擔心,這樣才好。

轉過臉,吐口氣放鬆了心情淺睡。

我不想出京城,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想如果出了,那就有些東西,一輩子也尋不到了一樣。

卻遠遠不止於青家帶給我的傷痛,而更重,更痛。

對我來說,白天黑夜,都是一個樣,我什麼也分不清楚,眼前蒙黑一片。

我努力地生存著,笑著,開心著,我不要讓九哥自責。

雖然爹爹不痛我,娘不愛我,可是九哥在乎我。

我醒來,卻不想告訴他,我睡不著。

我靜靜地聽著外麵的靜動,聽到了九哥和一個女子在說話。

外麵有聲音傳來,輕輕的:“青大哥,那神醫,還得過了年,等到了開春冰雪融了之後才會上京城。”

“嗯,勞煩你了,流觴。”是九哥有些苦澀的回答。

“你我之間,還需要說勞煩嗎?我隻想幫你,青大哥,你怎麼不帶著青薔離開這裏呢?”

九哥淡淡地笑:“青薔有些意識,不想離開。”

“那個人,會知道的。”叫流觴的女子輕聲地說。我覺得這個名字,好熟啊,流觴,好像我暈沉的時候,她有在看著我一樣。大概是九哥的朋友,九哥知交滿天下,無論是男女老少比比都有。

“那也無妨,端看青薔而已,隻要她快樂,我一無所求。”

“你啊,怎麼這麼笨。”流觴都帶著哭腔了。

我想,她是不是要哭了,為什麼呢?九哥才不笨呢?九哥聰明得很。

他為人很講義氣的,而且無論是貧民還是王公貴族,他都會相處得很好,不亢不卑,令人信服。

“那也無妨,端看青薔而已,隻要她快樂,我一無所求。”

“你現在才知道啊,傻殤兒,用膳了嗎?沒有的話這裏快好了,你去看著火,一會青薔起來,你跟她說些話,她其實一直在難過。我看著她流淚,我不敢走近她。我看著她強顏歡笑,平靜之後,才走過她的。她是個好相處的人,多說說,會讓她開心的。有些事,不要提起,憂了她的心智。”

“唉。”長長的一聲歎息:“你明知道,那個人會知道的,他會來的,我看他的眼裏,寫滿了對她的不舍與悲痛,青錦臣……”

“沒事沒事。”九哥笑:“快去吧,你也沒有地方可去,我想,還有要你做的事,你就留下來,在京城中過年。”

“青……。”流觴還想說些什麼。

還沒有說完,九哥就笑著打斷:“楊公子,難得上門啊,要買什麼樣的畫啊?”

咦,是楊公子啊,我認識啊,還是見過幾次呢。

不過我可不想去跟他說話,也不知要說些什麼,我爹給我下藥,無非就是想要我嫁給他大哥做妾。

雖然不關他的事,他做人很誠摯的,但是現在我真怕見到熟人,因為我什麼也看不見了。

感覺到有人在肆無忌憚地看著我,我輕淡地一笑,說:“是不是很怪啊,我都沒有什麼反應的。”

流觴回過神,輕聲地說:“對不起。”

我唇上揚起怪笑,道:“沒有什麼,我初初也是不適應的,不過我得適應。本來我這樣,九哥心裏就很過不去了,要是我再傷心難過,九哥會更自責的。”

她有些驚訝地叫:“青錦臣為什麼要自責?”

我招招手,讓她低頭,然後我輕聲地說:“其實我九哥沒有告訴你,是我爹給我下的藥,是吧。你也不要在他的麵前提起,他不會高興的。你是九哥的朋友,九哥讓你進了這裏,證明你是很不同的。我叫青薔啊,以後我們也可以做朋友啊。”多一個朋友,尤其是女的,那很好的。

我現在看不到,雖然不至於什麼也做不了,但一些生活上的私事,有個人可以問問,這樣也才好。

她有些輕笑,卻是無奈一樣,自言自語地說:“倒是好,到頭來,他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什麼付出,都付之東流了。難道這樣看著,就會是一種幸福嗎?”

我不太懂她話中的意思,但還是歎氣說:“其實,能看,是一種福氣。特別是當你看不見的時候,就會覺得,眼睛對一個人,是很重要很重要的。勺子掉在桌上,明明就在身前,還是一直摸一直摸。”那才是滿是懊喪呢。

如果不是我曾見過光明的風景,我不知道,黑暗的長久,是這般的難耐。

我不敢催著九哥去找大夫給我看,可是我心裏卻是焦燥的。

明年天春之後,才會有大夫來給我看眼。